“是…妻。”
一声妻轻之又轻,且他移开目光,俨然有所心虚。王□满面失望,复又垂眸,叹息:“周大人可曾骗过我?”
她所指遇险那一日,周霖信誓旦旦之所言,言并非不愿娶她。
周霖立即摇头,虽然他有猜疑,有试探,有算计,有顾虑,但并非虚情假意。
“那你,为何这般勉强……其实若君泽不愿,我不会强嫁于你。若你不愿,你纵使当下休妻,我也不会怪你,权当报以救命之恩。”她说着,泪珠不争气地滚落,于是急忙扭过头去,不让周霖看笑话。
见此,周霖轻叹,再铁石的心肠也难免有所动容,何况他已是娶了她,她既是他的妻,又是他为人的责任。然周霖鲜少安慰人,亦不会安慰,更不会说甜言蜜语哄她开心,此时他所能做的只有抛去诸多顾虑,顺从本心。
握住王□藏在袖中的手,从她紧攥的拳头感受到她的难过与气恼,以及深深的无助与挣扎。周霖第一次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即便是在恩师与养父去世之际,他的心也未疼过,顶多闷得慌,甚至连滴眼泪都未掉。
这让他时常觉得自己无情无义,像个异类、野兽,只配孤独地苟活。他不想如此,他想成为寻常人,因此才会哪怕赔上性命,也要去做寻常人会做的有情有义之事,比如报恩,比如刻意于心中为天下可怜女子报不平。
其所为不过是想抓住一缕情,不过是想“脱野不孤”。
周霖如何都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有了一缕情,会想要疼惜一个并不知根知底,乃至相识不过十数日的人。他怀疑自己是中了毒,但可惜他清楚自己没有中毒。
“公主……”周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深邃,他郑重言之,“梓曦于周霖而言是妻,是周霖会拼上性命保护之人。”
此言为真,只是不知其中几分是为报恩,几分是为其他。
王□会信吗?真正的她不会,然那一声“梓曦”太过动听,以至于令她于戏中掺杂了一丝真情。
“君泽……”王□缓缓转回头看他,黛眉微撇,双目红彤,宛若一只小兔,煞是惹人怜爱。
“嗯。”周霖应,眼神温柔,唇角藏着笑,又伸手轻轻拂去悬在她美目之下的泪珠。
“夫君若一直唤我梓曦,我便不生夫君的气。”她晶亮的双眸中隐着几许狡黠,神情倒是一本正经。
闻言,周霖忍不住莞尔一笑,仿若冰山融化,柔情似水。
王□眼睫轻眨,扑进周霖怀里,不单耳朵发热,心竟也乱了一下。她将脸埋于周霖的肩膀,细声闷闷地说:“君泽好生‘狡猾’。”
狡猾?周霖一脸疑惑,倒是没有不解风情地发问,仅回抱着她,轻抚她柔顺的青丝,心道:狡猾就狡猾罢,她欢喜就好。
此时此刻恐怕是大理寺卿周阎王最温柔的时候。
可惜好景不长。
他们刚浓情蜜意一会儿,屋门就被敲响,打门外传来周叔不合时宜的声音。
“公子,云小将来寻,说是出了急案。您看?”
周霖蹙眉,有点为难,可若非甚是着急棘手,云峥绝不会在今日来打扰他。
“君泽,你去吧,我等你。”王□很懂事地离开他的怀抱,又严肃认真地嘱咐,“君泽一定要顾及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家。”
家,怎一个陌生字眼,此前从未对这个字有所在乎,但今时今日周霖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字。
“好,我答应梓曦,一定平安归家。”
“嗯!”王□又不舍地抱了他一下,目光始终追随周霖,直至他离开屋子。
期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周霖在衣架前稍作停顿,却未行更衣,似乎打算穿着喜服去处理急事。
毫无疑问,周霖应是在掩藏他的身体,何故?
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屋门又被敲响,这次很轻,很有规律,敲三下,停顿,再敲两下,应是玲珑。
“进。”
果然,玲珑推门而入。
“何事?”
“公主现下可方便?”玲珑谨慎一问。
王□神色淡淡,回:“嗯,说罢。”
“秦欣公主的驸马死了,被人发现死在拂烟楼,得知此事的安国公大为光火,立即带人闯进皇宫恳请圣上主持公道,大理寺及刑部皆已出动。”
难怪周霖在新婚之夜还被公事缠身。
这安国公葛鑫可不好对付,其脾气暴躁,生性狡诈,虽有爵位封号,但并非官吏,而是商贾,准确来说是北秦最大的商贾。
他早年走南闯北,在天下各地都有人脉,自开一条“八方商路”。凡是挂在葛家名下的商队皆可走八方商路买卖货物,不受战事威胁,不受匪寇骚扰,甚至若因外事于商路上损货,葛鑫会给予赔偿。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付给葛鑫高昂的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