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艟吸了下堵塞的鼻子,转身向木桌走去,她多少接受了一点现实。
拿起桌上的信, 看着信上熟悉的笔迹,关艟感觉胸口犹如被凿子锤凿一般, 似要凿出个洞, 把痛苦赶出去。她眉心紧蹙, 鼻子又泛酸, 然今日的泪已经哭干, 眼睛酸涩得快要黏上。
她强打精神, 故作镇定地打开信, 阅读:关艟,对不起。
是啊,你确实对不起我,竟然不告而别,让我这般痛苦,偏偏我还无法恼恨你。我本是敢爱敢恨果决之人,奈何心悦于你,成了只有三分火气的泥人。
关艟咧嘴苦笑,继续往下看。
我骗了你,关艟,我实际隶属三公督察院,我是个细作,对不起。
本就在苦水里浸泡的心一下子又坠入冰窖。
她微微张着嘴,满面的错愕与不敢置信。
三公督察院?程宁,怎么可能是那边的人,她若是的话,怎么会在兵部尚书一事上陷害三公。再者若说骗,那永淮王的卷宗才是被她骗走的,她说自己是永淮旧部都比是三公的人可信。
思及此,关艟忽然清醒几分,随之神色变得古怪,心道:程宁不会真是永淮旧部吧,她拿走永淮王的卷宗难道是为了找到害死永淮王的真凶,替他报仇?
更古怪的是,关艟第一念头即是程宁不会心悦永淮王吧?自然转瞬就被她自己否定,毕竟永淮王已死,死在十六年前,死时四十多岁了,那时程宁出生与否都不知道,哪可能心悦一糟老头子。
被这奇特想法一打岔,关艟的心绪倒是不再沉重,左右程宁这封信不像是诀别信,反倒像是故意留下一个与三公有关的证据。
她想做什么?
莫非——
关艟瞪大眼,心绪复杂,又欣喜又担忧,且颇是懊恼。
程宁是想替她顶罪!
尽管程宁不可能真去送死,肯定留有脱身后手,但关艟依然又急又忧又气,把那点喜意都给压没了。
不行,她不能让她冒险。
得先找到她,去哪,大理寺,对,去大理寺。
关艟急忙奔向门口,差点破门而出,好在她还记着这是她和程宁的小家,不舍得破坏,遂到门前缓步,轻轻打开门,霎时与门外要敲门的人面对面。
门外的是一个瘦弱不高的男子,是大理寺的人,关艟挑了下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感觉有些亲切,明明仅是不久前无意间瞥了一眼。
“你是?”她的嗓子有点哑,关艟猛然想起自己当下八成很狼狈,如此示人既没面子又不礼貌,可是她不想在此耽搁功夫,便只得装作不在意。
好在瘦小男子有几分体贴,没有关注她的仪容,并放下举着的略显尴尬的手,抱拳一礼,道:“在下蒋攸,大理寺寺丞吏,阁下应是刑部吏关艟关小姐罢。”
闻声,关艟微微蹙眉,这声音也很熟悉,可她确定没听过此人说话。
“嗯,我是。不知寺丞吏有何指教?”关艟回礼问之,突然不那么心急了,真奇怪。当然,能快则快,正好向他问问程宁的事。
“此处讲话不太方便,可否进屋详谈?”
关艟犹豫一下,点头,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蒋攸有点好奇。
待步入屋内,蒋攸看向木桌,桌上信件拆开,关艟应已看过信上内容,她许是为此而哭,毕竟知己忽然成敌人,即便是假的也会让人难过。至于其他可能,她不愿多想。
“请坐。”关艟将桌上那未来得及收好的信小心地安放于衣襟中,同时率先坐在程宁的凳子上。
见状,蒋攸微垂眼睫,觉得有些闷得慌,却没有去开窗,而是顺从地落坐另一个凳子。
“抱歉,没有茶水。如果有事,请长话短说。”
蒋攸颔首,并不在意,直言道:“大理寺寻到线索,这间屋子的地下可能有前朝容氏的藏兵地,我们想与刑部关侯辅合作,共查藏兵地。”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你找我还是我爹?”关艟略有不悦,但似乎没法真的生面前这个人的气,太奇怪了,她总不会对这样瘦小的男子生发好感吧?呸,什么好感,她可是有心上人的!
蒋攸的语气温和依旧,回答:“屋子是你的,自然是找你。只是若令尊参与进来,之后大理寺与关侯辅合作也方便些,总归是有正当理由接触,各方面都会有利一点。”
依他这话所透露的消息,大理寺是真的打算与刑部亲相派合作,先前程宁并未骗她,如此程宁很大可能就是大理寺的人,那封信果然是用来对付三公的吗。关艟高兴许多,喜色在面上略略浮现。
看她不再那般消沉,蒋攸暗暗松了口气。
“关小姐意下如何?”
关艟看着他,看不见被发丝遮挡的眼睛,不过其面部其他地方倒是因此更加凸显。她这一打眼就盯上蒋攸的双唇,朱红朱红的,蒋攸是男子应该不涂脂,唇色是不点而朱?以及面庞很小,鼻子秀挺,喉结有是有,却甚小,不像真物。仔细一瞧,他面颊上有浅浅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