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 今日辛苦了, 这是你今日的工钱。”吴府银钱管事将一串十文铜钱交给蒋攸, 他面上堆积着郁气,说话有气无力但十分亲切,又惯例嘱咐一句,“别逗留在外,快快归家吧。”
“多谢管事。管事也要保重身体,令爱会被找回来的。”
对于蒋攸的宽慰,银钱管事仅是微微点头,不作他言。蒋攸亦知这话太过表面,无奈地闭上嘴,拿着工钱离开吴府。
自皇帝下令整治无上太尊的信徒不过七日,秦京街上已是萧条的仿佛经过一场疫病,到处死气沉沉,商贩行人不足往日十分之一,只有乞丐和巡逻兵还在兢兢业业。
可即便大理寺与龙虎军无半点松懈,依旧无法阻止民间女子失踪,失踪者快比肩仕女失节案的受害者数目。百姓已然惶惶不安,尤其是无上太尊的信徒一个接一个被抓后,不少人觉得民间女子失踪,是因为邪祟信徒被抓,邪祟遂拿百姓来报复朝廷。这些日子,秦帝的威望可谓一降再降,贤名都快将不保。
怪哉。蒋攸可以肯定近几日失踪的女子没有出城,因为秦京已经封城,歹人想带着女子出去难如登天,再加上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皆有巡逻队伍在街上游转,歹人很难下手。
又因为安香阁的关系,隐藏于暗处的青楼接连被揪出,那些女子不可能是被拐进风尘地。
那么她们被藏去何处?歹人又是何身份?
蒋攸认为,除非藏在不为人知的地下某处,否则不管藏在地上何处,早晚都会被警觉的大理寺鹰犬找到。
倒是有一个地方大理寺不敢找,但若要藏在那里,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进那天堑黄墙,哪怕秦帝病重,也还有王屹坐镇,玉林卫又不瞎,皇宫不是那么好藏人的地方。
排除种种不可能,她合理推测,捉贼的人很可能就是贼,城内巡逻兵有重大嫌疑。
目前巡逻兵是由从龙虎军抽调的五千人与兵部的三百甲士组成,共五百三十队,每日轮换五次,每一队负责巡逻的范围固定无交叉,很容易瞒天过海。
至于藏的地方,在确定歹人之后约莫就能确定是否如她所猜想那般。
得让关艟加紧拿到巡逻兵分布图,以及查清那些女子失踪的时辰,还有最后被人看到是在哪里才是。
尽管思绪像线团一样一圈圈绕着,但蒋攸并没有沉浸其中而忽略四周风吹草动,故而当某人静悄悄凑近她,将伸手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蒋攸倏的一下扭过头,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凝滞在她唇边,差一点就要相触。
“……”着实有几分尴尬。
蒋攸觉察氛围不佳,遂轻笑一声打破沉寂,轻松揶揄一句“姑娘怎如此幼稚”,顺便转过身面对关艟。
关艟为了暗查方便打扮得极为朴素,也没有大小姐的贵气,然从军气息过重,寻常百姓哪有走路走秦虎步的,更不会站得如此板正。蒋攸有些无奈,拍下她尴尬伸着的手,又自然地捏住她的手腕,转身牵着她走,全然忽视她的尴尬。
只有别人不在意,尴尬的人才好收起尴尬。关艟感察到程宁的体贴,不自觉提起唇角,姗姗回应:“看你表情太凝重,就想逗逗你。”
虽说这行为不像逗,而像吓。蒋攸不在意地笑笑,不置可否,很快转移话题:“今日可赚得银子了?”
此乃暗语,意为今日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说起这个,关艟嘴角下撇,面露苦恼。她低沉回道:“没。依旧只能确定钱庄掌柜虽不在,但钱庄未乱,掌柜的应该安康。账房和三个雇工都没什么动静。”
言下意,工部尚书活着,工部仍是有条不紊,工部侍郎与三个侯辅没露马脚。
“程宁呢?”关艟没有消沉多久,这几日天天如此,她早就习惯,不过她期待并相信程宁能有所收获。
蒋攸没有回话,仅微微点了下头。
有些事不好在外面说,关艟明白,便不再多问,又为了避免沉默使旁人生疑,遂说了些家常话,比如“晚上吃什么”,“天越来越冷,得备些厚衣”,“家里还缺什么”一类,颇有几分过日子的意味。
原本说这些是做个样子,哪知关艟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向往,已经盘算好怎么装饰她买下的那间小屋,顺便想像了一下与程宁真的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当值破案的日子,似是还不错?
是很不错。关艟暗暗念叨,某种不知名的期盼悄悄地在她心底扎下根。
走了一个多时辰,抵达右下京比较偏僻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间间旧陋屋子,参差不齐的排列着,连周边的树都不整齐,有些荒凉没人气儿,她们暂居的小屋就隐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