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目的演出服装,她还记得。
像海洋一样,还掺着点云朵一样的白色,跳起来时,袖子像水一样,每晃一下,心脏以下,肋骨以上的位置,会有一圈漂亮到晃眼的水晶吊坠轻轻摩擦过她的腰。
当熟悉的音乐乍然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温清韵突然眼睛一酸。
许多年没有跳过这场舞,可每一年都会有新的姑娘为了艺考,为了梦想,跳这一场舞。
那些追逐梦想的青春岁月,似乎还历历在目。
温清韵五岁开始学跳舞,十七岁那年放弃艺考,成为文化生。
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舞台上女孩的舞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七岁那一年。
可无论她再怎么盯,舞台上跳舞的女孩子都不是她。
曾经的梦想,镜花水月,似乎只有她还在耿耿于怀。
就在温清韵觉得自己似乎要陷进那段回忆的时候,身旁的姜旭倏然出声,语气有点儿惊讶,“这不是《罗敷行》吗?”
温清韵瞳孔一缩,她侧头,对上姜旭那双漆黑的眼睛,呼吸有点儿不顺畅,“你怎么知道这场舞的名字?”
不学舞蹈的人对于古典舞的剧目其实不会多敏感。
只有舞蹈生会格外敏感。
话一出口,温清韵又猛然想起,自己之前任职的那家舞蹈学校,本来就是姜旭投资的。
作为投资人,一看这场舞,就猜出舞蹈剧目的名称,太正常。
温清韵心里莫名涨起几分失落来,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心里空空的。
她低声说了句,“你是舞蹈学校的投资人,当然会知道这些剧目的名称了。”
晚宴现场的光线有点昏暗,温清韵脸上的神情隐没在黑暗里,可倏地——
姜旭突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很认真地纠正她,“我是因为你,才知道这场舞的名字。”
“因为……我?”温清韵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手指在他掌心微动了下。
姜旭嗯了一声,想起高中那会的时光,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其实我在和你成为同桌之前,就知道你了。”
想起那天的场景,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捏住她的手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当时我刚去那个学校,还没确定转去哪个班,校长话又有点多,我就溜去了后山睡觉,睡一半的时候,你来了。”
谈起初见的场景,姜旭的视线温柔到不行,他五指张开来,轻轻松松将温清韵那只小手包进掌心里,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时,他满足地笑了一声,又继续说下去,“老子当时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长的,跳舞这么厉害,又长得这么好看。”
“其实我不算记忆很好的人,小时候贪玩,不爱学习,最讨厌记东西,可是那天看到你跳舞,不知怎么地,就记住了你的舞步。”
“当时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正好转去了你的班,还那么巧,就只有你的身边有一个空位,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缘分,所以我为了和你有多一点的话题,我就去找了我学跳舞的朋友,找他要了艺考舞蹈剧目的视频。”
“虽然我差点被当成变态,但是好在老子天赋异禀,在他塞给我的那些视频里,认出了你跳的那一场舞的名称叫《罗敷行》。”
温清韵突然鼻头一酸。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在后山随意跳的那场舞,会有人替她记了这么多年。
她只在后山练过一次舞,后来她去参加舞蹈集训,后来她因为经济原因不得不放弃艺考。
于是她承认自己的平庸,承认自己没有跳舞的那个命。
可是姜旭却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以前她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她时常心情难过,时常嫉妒心四起,羡慕那些可以一直跳舞的女孩。
她活成了刺猬,一边渴望变化,一边又渴望稳定。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她也曾经是跳舞很厉害的小姑娘,也从来都没有人在意她因为梦想挣扎后又妥协的痛苦。
甚至到后来,她自己也忘记了当时的痛苦。
可就是现在,温清韵才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有人记得她曾经跳舞很厉害。
有人记得她曾经的梦想。
温清韵眼睛酸地厉害,整颗心脏也变得酸酸的,她抬眼看着姜旭,强忍住泪意,开口,“可是我现在跳舞一点也不厉害。”
视线里的小姑娘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眼睛骤然红通一片,就这么湿哒哒地对着姜旭。
他愣了下,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脖颈,“可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的小姑娘。”
最厉害这三个字让温清韵一个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他宽阔的肩头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他那件白衬衫,她揪着他的袖口,抽抽搭搭地喊他,“姜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