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昌郡主原本捏着车窗帘布的手微微紧了紧。
男子沉默一瞬,朝着益昌郡主的车仗施了一礼,继而翻身上马,拨马便走。
莺儿抬眼望了那些羌戎人一眼,又瞧瞧天色,“郡主,咱们得赶紧走了。今儿个若到不了云中,怕是得淋雨了。”
马车中良久未有声息, 就在莺儿犹豫之际,益昌郡主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回骆城吧。”
“郡主?!”听着益昌郡主情绪不对,莺儿赶忙上了马车,想要瞧瞧益昌郡主情形。
她原想劝着郡主莫要耍脾气。他们这一遭走来,哪有近在眼前又翻转回去的道理?
然而看着益昌郡主那双目紧阖的苍白模样,她又将话儿收了回去。
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天地间一片苍茫水色,便连马车车帘都跟着猎猎而响。莺儿将马车周遭掩住,任由外面的守卫驱着车转头而回。
草原之路本就坎坷难行,如今风急雨骤,道路泥泞不堪,马车行驶便更是寸步难行。
益昌郡主的脸色更加苍白,纵使身上裹着小被,整个人便好似霜打的小花,格外孱弱。
她唇角扯出点自嘲般的笑意来,双眸渐阖。
另一头,姜直一边打马而行,一边朝身侧之人斥道,“我本就不是你们可汗纳的人,你们以后再敢喊我一声,我倒要不客气了!”
身侧的人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倒是另一侧的人为了缓和氛围,朗声笑道,“适才那辆马车应是自大邺而来吧?!我瞧着那马车虽不甚奢华,却以黑漆沉木为底,内里倒也宽敞,便是连几个护卫,瞧着也是有身手的。”
“我倒是瞧着马车里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这般风急雨骤的,莫不是来云中?盛家……应是与咱们云中没有生意往来吧?”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想着马车车帘卷起一刹那瞧见的惊艳面容,再思及马车一角暗淡的符文铭牌,不由又添了一句。
姜直猛地扯住了马缰,双眸黝黑,定定瞧着那人,“你刚刚说,那是盛家的马车?”
“虽不明显,却依稀可辨。怎的,有何不妥?”那人尚未意识到何事,不由问道。
姜直心中一个念头猛地跃出,又觉不可置信得紧。
他虽与益昌郡主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她那人又骄傲得紧,难不成还真指着她千里迢迢来了草原?
虽不可置信,他还是转身拨马疾走。
心脏突突跳着,有一种欲要窥见微末却仍不可置信的恍惚之感。
好在雨急车缓,待得视野中出现那辆形单影只的马车,他骑着昂藏骏马疾驰而下,转瞬便已驱至马车一侧。
来时比去时更加迅捷。他翻身下马,趁着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的守卫尚未反应过来,便早已掀开马车车帘,钻了进去。
莺儿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却被他一个眼神杀将过去,登时不敢言语。
她比往日里瘦了些,孤苦伶仃般缩在锦被中,更衬得小脸苍白如雪。始觉冷风凄雨倒灌而入,她不由得睁开眼来,却恰恰与姜直那火热的目光相对。
姜直绽出些笑来,“染儿……”
益昌郡主不自觉得蹙了蹙眉,“出去。”
姜直面上一僵,转头瞪了莺儿一眼,“出去。”
莺儿不知所措,正欲往外走,却被益昌郡主又补了一句,“是你出去,姜直,别让我说第二遍。”
莺儿瞪大了眼,眼前的羌戎人竟是郡马!
她本是青禾公主身边的丫鬟,对这郡马向来印象不深。这回亦是临时授命,护卫郡主,没成想竟在这里得见郡马。
当下也顾不得郡主所言,只胡乱点了点头,讷讷退了出去。
眼见着小丫鬟尚且知事,姜直的目光转回益昌郡主,双目不自觉得眯了眯,“你来云中,难道不是来寻我的?”
益昌郡主别过头去,言不由衷道,“听闻你当了可敦,特来恭贺。”
“那怎么急着走呢?”姜直听出她的郁结气恼,心中不由得松快了几分,便是连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
他略略挑了挑她的下巴,作死般又添了句,“不喝杯喜酒?”
这话扎扎实实戳在了益昌郡主伤口上。
她欲要挣开他那只手,却被他猛然贴上。
他的唇带了凄风苦雨的冰寒,却又喷吐着灼热的气息。成亲许久,他从未这般放肆过,以至于益昌郡主整个人都惊得忘了反抗。
待得木木呆呆般被他欺够了,她这才生了恼,双眉倒竖着转过头去,眼泪却不争气般往下流。
姜直自知莽撞,将她和锦被一起抱在怀中,倒将整个锦被都带引得湿漉漉的。他却顾不上那床小被,只叹口气,与她道,“郡主,从来便没有什么可敦。我这些时日一直往来骆城,想要与邓将军商量着将云中纳入通商之路。再有几日,便可重回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