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远不妨她这般答他,当下直直瞧着时锦,心中莫名多了些叫做怜惜的情绪。
只这情绪掩得极好,他指尖微颤了颤,自取出两个细白瓷瓶来。
“这是避子丹,每次房事后用上一粒,比你那个,药性温和些。”他细细嘱道,“只此事并非长久之计,你……还是要早下决断得好。”
时锦仰头瞧他,面上的笑通透匀净,仿若细瓷般的肤色瞧着有些脆弱易折,“谢谢神医。”
他心中忽的仿若针扎了下,那刺痛莫名其妙得很,直让他下意识得拧起了眉头。
时锦取了药,便与贺神医告辞。
他瞧着她跨出门槛,略犹豫着问她,“喜欢,是什么滋味?”
“大约便是他好,自己便好,他不好,自己便加倍不好罢。”时锦随口答道。
还有一句她没说,若他寻得良人,她怕是拼死也要离开。
他低头思索,白长的发一时有些落寞。
时锦自出了门,白色裙裾于车辕上一闪而逝,整个人便没入靖安侯府的马车中。
难得出趟门子,她自嘱了那车夫将车驱至东市布坊,想要再买些好料子,与阿弟和崔秀才做两身衣裳。
今岁春闱,时间定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虽只是乡试,颢京城亦有不少学子提前聚集过来。
往岁乡试多安置在八月,只为昭示恩典,又因着洪水一事,天元帝特批了加试恩科,算得是格外开恩。
崔秀才乃颢京本地人,自会早早从沈家出来,往这边参加考试。
只他那旧宅子离考试的贡院过远,到时候少不得便要借住在客栈里。
时锦先时与他通了信儿,今儿个除却买布料,自然须得在贡院周遭转转,捡着那地理位置好的客栈,先行付了银钱,免得到时候无处落脚。
这一番走动,自然便耗费不少时间。待得将一切事宜敲定,她又怕二爷那醋坛子起了醋,特特从蓉锦铺买了些点心孝敬二爷。
只那蓉锦铺的点心忒得娇贵,竟是比她买的两身布料还贵上三倍,委实有些不划算。
自觉不划算的时锦于马车中只管拆了一包点心,拈了片云片枣糕放到了嘴里。
云片枣糕气味浓甜,甫一入口,便令人耳目一新。不得不说,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她吃完一片,犹自觉着不满足,当下又拈了两片入口。
待得马车停至侯府门口,那一包云片糕早便没了踪影,只剩一包芋泥糕。
将车上的物件儿收好,时锦下了车,自入了侯府。
侯府的下人消息都是十分灵通的。往日里二爷待这时锦便有不同,近些日子二爷更是肆无忌惮。这不,一个丫鬟出门子,竟是配了马车,可真真儿是长了脸了!
早在她回来那一刻,便有丫鬟把这事儿禀了老夫人,只为哄老夫人开心。
“她倒是个有福的,”老夫人也跟着笑了笑,只有些忧虑,“只我瞧着,老二应是对她有心,却不知为何不赏个名分?”
莲香自在老夫人身边侍候。她妹妹抱琴才被二爷自清风院赶出来,现下不上不下得缩在老夫人的荣安堂这边,当个洒扫庭院的丫鬟。
当下也跟着笑了笑,“您老心善,可她这般霸道,只一人霸着二爷,到底有些不好。”
言下之意,时锦一人独得二爷盛宠,委实有些不合规矩。
她们这些丫鬟,往日里着实惧怕二爷,只时锦得了宠,又惹得一个个眼热得紧。
二爷可不像大公子,见一个爱一个,只想想有个人那般纵着自己,那心里便跟着甜。
“且缓缓罢,”老夫人淡淡撩了下眼皮,“抱琴不中用,大好的机会都没抓住,又怨得了谁。待得老二腻味些,再遣她过去试试。”
莲香得了老夫人的话儿,自不敢再挑唆,只垂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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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锦正往清风院走,忽觉着有人正瞧着自己。
她转了转头,不见人影儿,心下纳罕之余,继续往前走。
只那感觉如影随行,让她后背跟着发凉。
当下又停了脚步,淡淡说了句,“出来罢。”
一道儿人影儿自花架后走了出来,她往那一瞅,正是拿着扫把的抱琴。
她的眼神自带了些幽怨,直直瞧着时锦,“姐姐明知那日妹妹无辜,为何不与二爷求上一求?”
时锦不妨她这般问,只诧异瞧她一眼,“二爷的决断,哪个又敢推翻?”
“二爷明明宠着你!”抱琴声儿扬得大了些,“倘若你去求,二爷定然会留下我!”
时锦挑了挑唇,望向她,“我只知,在我入清风院那刻,司棋姐姐便讲了三条规矩。二爷极厌有人打他主意,知画没与你说?那日见二爷,你精心打扮过,显见得是存了心思的,又怨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