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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宁哭了一场又一场,哭到力竭后,忽然收起了眼泪。
她的喉咙已经肿痛,发不出一个音节,干脆用口型道:“我要回家。”
徐孟秋知道她心里无法接受这一噩耗,但还是劝道:“孩子,去看你爸爸妈妈最后一面吧。”
徐宁继续重复着口型,“我要回家。”
大家怕进一步刺激到她,只得先按照她说的,将她送回了家。
徐宁一进屋便快步进入卧室,将自己反锁在了屋里,其他人怕出意外,都在外面守着,不敢离开。
也是这时,徐孟夏才注意到相其言那沾着咖啡渍狼狈的一身,“你这儿怎么弄得?”
相其言用手后挡了挡污渍,解释,“不小心洒了咖啡。”
徐孟夏没再说什么,相其言稍微舒了口气,可没过片刻,徐孟夏又捉住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相其言自然不会说实话,扯谎,“我过来出差,你打电话时正好下飞机。”
徐孟夏没去探究她这话的真假,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说:“也许是老天记挂着,要让你来见你小舅舅妈最后一面,可它又实在不够慷慨,只肯给我们送他一程的机会。”
相其言沉默着,看见母亲眼角又有泪水浸出。
过了一会儿后,徐孟夏精神了些,开始担起家姐的责任,她坚持要让其他几家人先回家,说:“这里我和老相守着就行,你们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有的要忙。”
等到大家离开后,徐孟夏又对相其言说:“你也是,先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穿的利利索索的来,你小时候小舅没少照顾你,现在你要照顾好徐宁,也要帮忙去打理他和你小舅妈的身后事。”
相其言木讷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先去给你们买点吃的来。”
徐孟夏摆手,“不用了,我吃不下。”
相其言没再多言,默默地退下后,绕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简单的吃食,准备给父母送过去,不想刚走回小区门口,便遇见了许自豪跟区呈琛。
“你们怎么还没回家?”
许自豪像个哭包一般,哭着抱住了相其言,难过地抽泣道:“我不想走,我不忍心走,我要陪着宁妹,她该有多难过啊,我也是,我心真的好痛,舅舅舅妈……他们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
相其言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但还是不自觉的开始抚拍许自豪的后背,同时她又忍不住的去看一旁的区呈琛,发现他虽然面色凝重,眼睛里也布着红血丝,但整体却要自持的多。
她于是忍不住想,小孩有时比大人表现坚强,究竟是值得庆幸亦或是该感到悲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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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许自豪和区呈琛用沙发垫简单的在徐宁的卧室门口打起地铺,默默地守了一夜。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徐宁一如往常的早起,并背起书包说要去上学。
徐孟夏想这孩子真是受到了刺激,开口安慰她,说:“二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可以尽情的哭,但是千万别憋着。”
徐宁照旧强撑,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这句话瞬时制住了徐孟夏,中国人从来忌讳去谈死亡,哪怕斯人已逝,也会尽可能的避开‘死’这个字。
可不管是逝世、离开、远去,其实都不足以粉饰太平。
徐孟春一早过来熬了海鲜粥,此时粥刚好出锅,她盛好后,端到桌边放凉,想让徐宁多少吃一些,“你就是再难过,也要照顾好身体,我们这些姑姑姑父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的。”
徐宁根本听不进,已自顾着走到了门口,谁也不敢上去拉,谁都怕稍有不慎。
最后还是区呈琛追了上去,并回过头宽解大人,“我会看好她的。”
可大人们根本无法放心,两位小孩刚出门,徐孟夏一家便偷偷跟了上去,徐孟春则拨通了徐宁班主任的电话,请求她给予一定的关怀照顾。
而谁都没想到,徐宁刚进学校便崩溃了,本就敏感的她,在踏入班级后,很快便从不善伪装的同学眼中读到了各种怜悯,那或许出于好意,但却彻底打碎了徐宁的负隅顽抗,她从昨夜开始便不停在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命运定不会如此残忍,夺走她的双亲,让她变成浮萍一般的孤儿。
“徐宁……”
区呈琛首先发觉不对,要去拉徐宁,却被徐宁一把甩开,接着他只看见徐宁疯也似的掀翻了桌子,对着刻意保持静默的班级同学发泄,“看什么看?没见人死过爹妈吗?”
全班人彻底陷入沉默,偌大的教室里,连呼吸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徐宁再受不了大家的同情以待,冲出了教室,可因为悲伤过度又长时间的没有进食,刚下到教学楼大厅,她便虚弱的晕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区呈琛还有另一位同学立马紧张的跑上前,将徐宁背了起来,往学校的医务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