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盒子先是被砸在书桌上,后来只听见咚地一声,裴其华捂着胸口应声倒地。
视线里,那个四四方方的鸡翅木盒子里,凌乱地躺着数片指甲。
片片带血,已经凝固成黑色,像鬼魅一样纠缠在泛着灰色的甲片根部,而十根指甲,无一不是被人连根拔起。
光是看到这灰白没有生气的死物就能令人联想到当时场景的触目惊心。
江雁声视线落在那堆死物上,眼神又深又静,胸腔里弥漫着大雾,周身都缠绕着无尽的寒意。
他没有听到裴其华的呼救。
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耳膜外,他低头看着裴其华惨白痛苦的脸色,漆黑的眸色化成了一道锋利的刀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明明听不到,但他却看见裴其华说了顾烟雨的名字。
他丝毫不为所动,盯着他痛苦不堪的脸,冷漠的表情里带着丝丝皲裂。
江雁声看到的不是裴其华痛苦挣扎的样子,而是在他蹲在烈日暴晒的码头,身边是一具被人摘去指甲、挑去手筋脚筋的尸体。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极冷的笑:“真是欣慰,裴董还记得顾烟雨。”
躺在地上的裴其华瞳孔倏地紧缩,那一刻,他什么都想通了。
时间过去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后来他眼前还是那个场景:他跪在地上,白布之下,那张脸已经变成裴歌。
江雁声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其华脸色青白地躺在地上,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扣着地毯,另一只朝他的方向伸着,喉咙里咕嘟着,发不出只言片语。
书房里静得可怕。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打开门的瞬间喉咙里近乎发出狮子般的低吼。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男人猩红着眼站在走廊上让他们救人。
走廊尽头,阳光照旧热烈,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靠在墙上,双手颤得厉害,垂着眼皮,余光里,一堆人跪在裴其华身旁在给他做急救。
一秒的时间像一年那么长。
他向来冷静,可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每当要将线给理清,可尽头总会出现裴歌的脸。
她恨他的样子、她厌恶他的样子、她恶心他的样子,什么都有。
独独没有当初她爱他的样子。
第309章 他也是刽子手,杀她于无形
头疼得厉害,他突然想抽烟,但摸了一阵,身上没有。
耳边莫姨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神经。
家里条件有限,裴其华还有一口气,匆匆忙忙地将他送往医院。
江雁声周身冷凝得可怕,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他们身后,连下楼梯时跟杜颂擦肩而过都没发现。
杜颂皱眉想叫他,不过才顿了不到一秒,他迈着步子笔直地朝着裴其华的书房走去。
出门时,天上飞过一只鸟。
佣人在一旁低声道:“猫头鹰来报丧了。”
……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
原本晴朗热烈的天忽地阴云密布,裴歌走出机场的时候,头顶似是有惊雷划过。
手机里好几个江雁声的未接来电。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没给他回电话,而是径自打车回市区的家。
眼前弥漫着一阵雾,她冥冥中感觉到,这阵雾就快要散了。
到家裴歌直奔卧室,环顾了一圈,最后朝衣帽间走。
他的衣柜占了整个衣帽间很小的一块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一件一件地去翻他的衣服,衬衫、外套所有柜子她都翻了,衣帽间凌乱一片。
直到卡在最后一层抽屉。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曾经他冷漠厌恶的脸、阴鸷的眼神以及那种看她时的轻佻。
指尖抵着掌心,用力便是一阵尖锐的疼,指甲几乎快要戳破血肉。
她忽地从心里生出恐惧。
不过愣怔了短短几秒钟就爬起来找钥匙。
钥匙不难找,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手机不停震动,亮起的屏幕上是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但裴歌对这串数字已是烂熟于心。
不过瞥了一眼,她拿着钥匙走进衣帽间。
最后一层抽屉,是个潘多拉魔盒,她放了一个魔鬼出来。
她看到了顾烟雨送给江雁声的外套。
布料陈旧、泛白、线头翻飞,十年前的衣服了,是怎么保存都挡不住的旧。
她伸手将那件衣服扯出来,脑子里乱做一团。
随着外套一同暴露在她眼里的还有一件黑色的衬衫。
也很旧,扣子少了两颗,有一颗还烂了一半,剩下一半勉强被丝线牵扯缝住,挂在那布料上,显得惨淡又可怜。
脑子里有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裴歌脸色瞬间刷白,浑身的血液似乎全在这一刻静止,头疼得快要炸开,整个人摇摇欲坠般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