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其华笑笑,跟着又落下一子:“不急。”
她不说话,近乎是机械式地落子,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是什么都没想。
“歌儿,你很害怕爸爸离开吗?”坐在对面的裴其华忽地问她。
裴歌咬了下下唇,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很是湿润。
“那您能一直陪着我吗?我求您。”她说。
第305章 是枪伤
“那您能一直陪着我吗?我求您。”她说。
“傻,”裴其华笑笑,他看上去已经累了,但是表情十分柔和:“这世上,没有谁能一直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我们迟早要面对分离。”
她有些倔强,“我只是想让你再陪我久一点,我不想您死。”
“真是任性,”裴其华摇头,“我陪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啊?你妈妈在天上等久了,咱们可不能这么自私。”
她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裴其华今晚有些不一样,裴歌冥冥中有所感知,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里,她便更加心痛。
裴其华的声音沙哑、苍老,但带着令人平和的意味,他说:“歌儿,死亡从来就不是终点,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裴歌猛地抬头望着他,眼睫颤抖着。
“我很爱你跟你妈妈,但年轻时候我做了不少荒唐事,所以老天过早地带走了你的母亲,世间万物都是讲究平衡的。”
“歌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爸爸这些阴暗面,你也不要为了我停留,我就算是离开了也会为我的女儿骄傲,晚一点都会在天上相见。”
晚一点,都会在天上相见。
裴歌没忍住,鼻头酸涩得厉害,她忽地看不清桌上的黑白棋子,黑黑白白地一片遮住了她的视线。
豆大的眼泪砸在她的手心,透明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既没忍住眼泪,也没忍住抽泣的肩膀。
裴其华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但他还是说:“歌儿,你不要有任何顾虑,要勇敢地走下去,爸爸希望你永远鲜衣怒马、恣意人生。”
她低着头,已经忍得有些难受。
但她不敢抬头,她想要裴其华一直说下去。
“雁声那孩子……”裴其华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即摇摇头,“罢了,你喜欢他也非他不可,他如今是爱你的,以后应该会护你周全。”
裴其华伸手握住她的,“我的女儿,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过几天就回学校去吧,咱们做事总得有始有终,是不是?”
这个晚上,裴歌当着裴其华的面哭得伤心又狼狈。
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
但裴其华嘴角却带着笑容,他知道,她已经开始释然。
第二天开始,裴歌就在着手准备答辩的资料,她还抽时间给叶华清打了个电话,为自己的种种行为道歉。
叶华清在电话里很高兴,但他依然嘴硬地不承认他是担心她,只说自己手底下从来没教出过没毕业的门生。
他让裴歌不要丢他的脸,好好准备答辩。
答辩那天,江雁声答应了要陪她一起。
……
是六月的最后一周。
江雁声养在克里米亚的那只狮子死了,听说是晚上躁动,和其他阵营的雄狮发生了冲突,遭到了对方的围攻,最后被残忍咬死。
他对这只狮子有特别的感情,要抽空去一趟克里米亚。
裴歌知道这事,她曾经见过这只狮子,体型接近七百斤,长得凶猛雄壮,是真正的狮王。
可惜狮子是分阵营的,遇到别的不接受你的阵营,狭路相逢,必得是你死我亡,连两败俱伤都很少。
江雁声不放心裴歌,他要带着裴歌一起。
但她这次说什么也不肯离裴其华太远,曼彻斯特回来的飞机上,那十几个小时的煎熬她再也等不了。
他离开那天,裴歌送他去的机场,他把柒城留下了。
车里,江雁声捏着她的手:“你答辩那天我会赶回来。”
“好。”裴歌点点头。
她比以前更瘦了些,站在大厅里朝他挥手,江雁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只去两天,还包括路上的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而裴其华这两天精神状态还不错,每天卧床的时间没之前那么多,偶尔还会在书房里坐一会儿。
这两天律师频繁到半山别墅来,他在找律师立遗嘱,裴歌也知道他们大概在做什么。
医生给裴其华检查身体那天,裴歌无意间翻到相册里她曾经拍的江雁声腹部的伤口。
那个上午,临川的天气实在太好。
她纯粹只是好奇,甚至自己都没搞懂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将图片递给医生看。
她只是想让医生帮忙辨别一下照片里是什么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