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离楼梯其实很近,在大厅走两步就到了。裴宋抬脚跨过门槛,楼梯间里温度骤然一凉。
谁也没有要快走的意思,散步一样往下走。
谈晏默默在心里数着台阶,一,俩,仨。
Four,five,six.
转过平台,换了个方向继续下台阶。
十四,十五。
十六,十七,十八。
到底了。
向右转,走八步然后再次跨过门槛,来到一楼大厅。
右边是扶贫机,左边是红色的大榜。左前方是大门,右前方是一排永远上锁的磨砂玻璃门。
大厅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教室和空教室,以及那个厕所。
门帘微微一荡,飘起来一截蓝色。
像是诱惑,也像邀请。
谈晏把眼睛撇开,不去看那块帘子。
右边有一道呼吸声,被两人的脚步掩着一些,听不出快慢,张弛。
谈晏的心又飘远了。
很长很长时间以来,裴宋都习惯走在谈晏右边。
因为谈晏曾对她说——我右边脸比左边脸好看一点。
你走我右边,这样你每次转头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最完美的我。
有一些习惯藏在潜意识里,将主人蒙骗了过去。
这一路裴宋并没有转头,也就看不到谈晏更好看一点的侧脸。但她习惯走在谈晏的右边,身体帮她走的,只是因为习惯。
走廊靠近大厅这边的第一个教室,就是十一班。
裴宋将她送到门前,这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
“进去吧。”裴宋开口道。
谈晏觉得脑子里有点混乱,还有点飘忽,恍惚间好像是转头看了裴宋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她走了进去,因为天热,没有关门。
一些人好奇地从前门看站在外面的裴宋。
裴宋立在那里,没有转身,也没有看谁。她就站在那儿,好像牛顿在思索不知道会不会掉下来的苹果。
片刻后,她抬腿转身,上楼了。
之前蹦迪的时候裴宋录了视频。后来她离开了校园,进入更高的学府,又步入社会,有了工作。每当她想念这个班这个学校的时候,就会去相册里看看这个视频。然后就发现这种视频的画面必须呈现最自然的举着手机的抖,不抖就没有那个感觉了。
她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个月。教室,操场,有点暗的窗台。还有窗外呼啸的,永远也不会疲惫的大风。
高中的最后一个春夏相交。
宽大的教室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得极其明亮。一班教室处在阴面,上午偏于冷淡,下午就温暖起来了。
午觉时间被拉得很长,窗帘一拉,电影院一样。
有人开始弄毕业纪念了。
某天早上裴宋进班被祝酒叫住,对方指了指桌子:“选一个颜色。”
裴宋走过去,她桌上摆着几串很小的颜料盒,还有一张卡纸,不大,她在中间用彩笔画了个圈。
“做什么?”
祝酒打开粉色颜料的盖子,拇指抹了一下,然后重重印在纸面上:“我想弄个小花。”
纸面上的指印渐渐多了起来。
到最后汇聚成一朵七彩斑斓的花。
祝酒把它小心翼翼地夹在本子里,收好了。
这一周在众人的珍惜下仿佛被无限拉长。
作者有话要说:
做女人精彩不停。
第78章 出征
今天是六月五号,本届高三生最后一天上学。一共六节课,每节课二十分钟,中午放学。
渐无书来早了,讲了十分钟然后上课铃就响了。她以为下课了,迷茫地问:“到点了吗?”
别人告诉她才刚上课,她就松口气,笑:“啊,那就好,还能再讲一会儿。”
渐无书给他们过知识点,从将要到来的那张高考卷的第一题捋到最后一题,不厌其烦地叮嘱别涂窜卡,看好题号再上手。渐无书说我不担心你们的能力,大家注意细节就可以。
裴宋靠着椅子,面前老师殷切的面庞逐渐与过往重叠,想起来高中三年的每一个课堂。
有一年上课,窗外暴雨,大风,闷天雷。
窗内灯暖,书香,人影长。
政治老师没讲课,给他们吹口琴。
政治老师是高一假期那时候自学的口琴,他是一个很有自我规划的人。在这三年的假期里学了口琴和游泳,读了不少好书,坚持跑步,现在能跑到十公里。他一直是一班学生们敬仰的长者,心底的一根标杆。
政治老师说,我为大家再吹一次口琴。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字很大,占了半面黑板,字形潇洒,筋骨飞扬,但在这一天,轻易便透出背后的不舍与落寞。
他将口琴放在唇边,试了一下音阶,然后慢慢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