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双推轮椅过来,将她身上的医疗器械拿掉。
季晚卿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身上软绵绵的,岑夏伸手抱她,膝盖受伤,弯曲的时候疼得厉害。
她把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往外走的时候,季晚卿目光盯着防晒服里乱蹦的蝗虫。
严双做了几秒钟的自我斗争,冷冰冰追了一句:“小姐,要养起来么?”
他一个济世救人的医生,实在不想把时间精力浪费在照料蝗虫上,但是季晚卿现在情绪太脆弱了,只能当祖宗供着。
季晚卿思考着。
岑夏说:“姐姐,我们一起去楼下,把它放回大自然好不好?”
季晚卿轻微点头,两人慢慢下楼。
严双带着医用设施赶房间替小猫咪收尸,他医学领域成就很高,可从未给动物做过手术,更别说给死了的猫处理伤口,但情况紧急,此时只能由他来完成这个事情了。
黄昏,夕阳,季晚卿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才稍微缓过来一口气,但脖颈儿总感觉被人用手抓着。
岑夏推着她往园子走,指着草木茂盛处对她说:“姐姐,去那里好不好?”
季晚卿轻轻应下,她想象不到夏夏追着蝗虫满地跑的样子,脑海中全是山卿,是它为护自己惨死的样子。
岑夏见她目光淡下去,举着衣服袖子在她面前晃:“姐姐,你不再看看小虫子吗?夏夏捉了好久才捉到的呢!”
季晚卿视线顺过去,可却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她终于没控制住哭了出来。
岑夏半蹲着抱她,说:“姐姐不难过,让山卿去陪阿姨吧,不然她一个人好孤单,宝贝去的话,就会逗阿姨开心,她们两个有个伴,夏夏陪着姐姐。”
季晚卿缩在她怀里,单薄的身子轻颤,她的脖颈儿被固定着,岑夏怕她不舒服,抱了一会准备松开了。
她双手用力抱住她,哽咽着:“夏夏陪着姐姐,夏夏不要离开姐姐……”
岑夏咬着唇,不敢给她太满的承诺。
季晚卿似乎很固执,一会儿,她沙哑的喉咙轻哼起了歌:“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她对歌曲的质量要求很高,那会儿能开口说话之后,她就尝试唱歌,反复练习,本来已经可以按照旋律发音了,可是中途出了意外,她想练好了再唱给她听,可是她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夏夏做梦都想听她唱歌,此刻,她想用歌声留住她。
不要走,再多陪陪她……
岑夏一瞬间,心都碎了,她也不顾对方身上的疼痛,一把将人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两个人因为情绪激动,身子都晕乎乎的,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点意识。
岑夏抽了抽鼻子,松开手,用指尖帮她把模糊的视线拨开,柔声哄:“姐姐,我们先放小虫子吧,它都饿了一下午了。”
季晚卿伸手,戳了戳衣服袖子里的蝗虫腿,锯齿状的,割得她细腻的肌肤微疼。
岑夏说:“小时候,福利院后面有块空地,一到秋天时候,好多蝗虫。”
“我们偷偷溜出去,好几个人围一起逮,从来没有逮住过,今天逮到的时候,夏夏可开心了,就想赶紧带回来,和姐姐一起玩,姐姐喜不喜欢?“
季晚卿点头,她又伸手,动了动它的眼睛,蝗虫将角往后缩了点,躲她。
岑夏将衣服袖子的另一端解开,捏着赛季晚卿手中:“姐姐,你来放它回归大自然吧?”
季晚卿目光落在袖口上,看了好几秒,缓缓打开缝隙,蝗虫从里面跳出来,后腿一蹬,展翅飞进了茂密的草丛里。
岑夏一惊一乍道:“姐姐,快许愿!对蝗虫许愿很灵的!“
季晚卿顿了一秒,双手合实,放在唇边祈求……
她许了好多好多的愿望,到最后,泪流满面。
岑夏垂头,在她眼睛上轻吻,说:“愿我的晚卿余岁安好,无病无灾。”
晚风吹起,外面有微微的凉,季晚卿身子单薄,加上今天一天所承受下来的疼痛,岑夏没敢让她在外面待太久,估摸着严双差不多快把小猫咪尸体处理好的时候,推着人往楼上走。
她一路都很紧张,不确定山卿的尸体在严双手里能恢复成什么程度,担心她承受不住。
但其实,严医生这双济世救人的手,还真是有几分灵巧,山卿经过他的反复处理,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只是,他把它所有破裂的地方都缝上了,唯独这双眼睛,死活合不上。
它的脑袋一直盯着季晚卿的床,眼珠瞪得很圆,小家伙受尽了疼痛,在最后咽气的那一刻,还挂念着主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