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亚特知道他这是在磨她们的心理。不论心不心虚,等得越久,未知感就越足,也自然更容易露出破绽来。
埃文斯团长总算开了口:“你叫茉莉,对吗?”
“是的。”
“进王宫多久了?”
“十、十年了。”
“一进来就是伺候贝亚特殿下的吗?”
“是的。”
他在搞什么?贝亚特即便知道这是埃文斯团长的手段,也免不得心浮气躁起来。既然骑士团都能调查到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女是谁,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还非得留到当面来问。
无非是想继续拖延战线罢了。
她稍稍垂下那双清莹的眼睛,不让烦躁的气息从里面溜出来,没过片刻,就有只凉凉的手偷偷握住了她。
是美洛蒂。
她们的袖子都很宽大,又是在桌子底下,所以没有人可以看得见。
有那略凉的皮肤贴着,贝亚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是了,不能中计,如果心绪不宁才是中了他的招。
那边,埃文斯团长仍在不紧不慢地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进王宫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平时都做些什么……
随即,他话锋一转:“杰瑞米神父曾经骚扰过你,对吗?”
此话一出,问得刚刚放松警惕的茉莉措手不及,将慌张直接写在了脸上。
怎么会?骑士团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公主出面维护她的时候,教廷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那现在怎么办?
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就涌了上来,茉莉结结巴巴的:“我,我我……”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长桌的另一端传来:“是的。”
贝亚特面无表情地说,干脆坦荡承认了。
“杰瑞米神父骚扰我的侍女,于是我和他闹了一场,那之后他就时常找我的麻烦,在布道时为难我。”
她很快也想明白了。骑士团大概也讯问了小神使彼得,身为神父身边的人,他肯定知道这件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点头算了,反正她们问心无愧。
埃文斯团长语气温和,可眼神却并非如此:“公主殿下,我想先听听茉莉的说法。”
“是,是这样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茉莉窘迫地点了头,把当时的始末说了一遍,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她不敢抬头看埃文斯团长。在别人面前讲这些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的错,是她引诱了杰瑞米神父,会把她视作一个□□……
只有贝亚特殿下保护了她。
正是因为想着这一点,她才有了抗争的勇气,她不希望善良的公主殿下为了自己身陷囹圄。
最终茉莉还是掩着面,哭了出来:“团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连被神父欺负了都只敢偷偷躲着,又怎么会杀人呢……”
埃文斯团长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侍女的眼泪就动容。不过,他礼貌地为茉莉递上了一条干净的手绢:“请不要害怕,我并没有认为你是凶手。”
茉莉猝不及防,眼泪还挂在面上:“啊?!”
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又是什么普通人不知道的讯问技巧?
埃文斯团长微笑:“当然,我以骑士团的名义起誓,我并没有说谎。”
他慢慢转向另一边。
“我更想问的,是这位美洛蒂侍女。”
贝亚特的心刚沉下去,又随着他的这句话提了起来。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他怀疑美洛蒂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不论是谁看来,都是跟神父有过正面矛盾的她,还有茉莉更有嫌疑啊?
“据我们的调查,美洛蒂之前在厨房工作,刚来公主这里不久。”埃文斯团长说,“但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公主这里,就发生了不少事情……”
“譬如一位侍女被赶了出去;还有其他侍女被罚了薪水;之后就是杰瑞米神父的事……”
“这么多异常,都是在美洛蒂来之后才发生的,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贝亚特刚想出言回答她,却见身边那个小小的侍女怯懦地开了口。
“杰瑞米神父的事我不清楚,至于公主这里的这些事……被赶出去,是因为偷了东西。被罚,是因为她们玩忽职守。所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其他人工作不认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语气颤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断的白色花朵,也让人忽视了她的回答很有条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埃文斯团长盯着美洛蒂深深地看了一眼,忽然咧嘴笑了一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你说的没错。我查过了,她们的确是自己犯了错误,才被惩罚的。”他饶有深意地说,“那这样看来,在这么多不忠心的人里,你是本职工作做得最好的那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