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点无所谓的话，那乔倩又何必将仪式设在家里。让韩璇亲自动手不是更稳妥吗？
“韩璇的家在这个小区，只不过，不是常理认知中的那种，而是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空间里……”褚素素顿了顿，“姐，坐稳。”
她再次猛踩油门，只是这次没有限速，车子很快顺着小区的路径冲了进去，不过五秒钟，就到了那栋楼下。
整个小区的模样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可褚素素就是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月色映在小区正中的喷泉池水上，粼粼波光折射出妖异的紫。
可池水清澈无色，月光泛着皎洁的白，着抹紫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褚素素刹车换挡，车子渐渐熄火，而喷泉旁石台上的身影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具身体那么小，那么瘦，从头到脚都是纯净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被此中夜色映衬得近乎透明。
冯芷兰微笑着站了起来，发丝飞扬着，仿若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精灵。
“你们来了。”她说，似乎已等了很久。
褚素素解开安全带，刚想下车，却被褚晴漾攥住了手腕：“等等。”
“嗯？”
“那个孔至臻对你说的话，你忘了吗？虽然不知道她们究竟谁真谁假，但还是不能完全对这个小孩放下戒心。”
褚晴漾一如既往地谨慎，力求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
“姐，我知道。”褚素素低眸，“所以你在车上等我，不要下来。”
她贴近褚晴漾，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只见褚晴漾的眼神从质疑到震惊，再从震惊到无奈，最终化为一抹严肃。
“好。”她同意了。
褚素素跳下车，从后备箱抱起那堆准备好的东西，凝视着冯芷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语言和文字一开始就是象形的产物，在它们还不存在的时代，人类通过本能的方式传达意思。
正如此刻，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却什么都明白了。
冯芷兰轻笑着伸出手。许是因为韩璇血液的作用，这个年仅五六岁的女孩仿若脱胎换骨。初见时还是个怯生生的病弱稚儿，如今身上却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气息。
“跟我来吧。”她说，“闭上眼睛。”
冯芷兰的小手牵引着褚素素，柔弱无骨却又充满了力量，带着她一同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下坠，下坠，直到触底。
…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是熟悉的韩璇的家。
除了少了些东西，多了些灰尘，没有任何变化。画室和那些数不胜数的油画、水彩还有其他褚素素辨不出来种类的作品，依旧摆在原地。
而画上的脸也仍然是同一张。
——明明上挑的桃花眼怒视着谁，却最终溃不成军，露出脆弱情态的褚素素。
冯芷兰站在客厅正中央，如一朵遗世而独立的花。
“素素，要和我建立女巫的契约吗。”她说。
这是第一次冯芷兰没有管她叫“姐姐”。
那一瞬间，褚素素望着她泛白的虹膜，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某个魂牵梦绕的人。
她蓦地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或许，韩璇的部分魂魄也随着血液进入冯芷兰的身体里了吗？
“现在，你到底是谁？”褚素素的声音在颤，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
冯芷兰只露出了一个温婉恬静的笑容：“我是我，又不是我。”
那表情与韩璇一模一样。
“不过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我们的灵魂和血液就会分开。”她伸出手，等待着褚素素的回应，“我们三个，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现在，和我建立契约吧。”
褚素素沉默了三秒钟，而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了上面。她只感到指尖被什么刺了一下，滴滴血珠涌出，却并未落下，而是悬在空中不断旋转，如潋滟的彼岸花瓣在风中飞舞。
一点灯都没有开，可紫色的芒却逐渐从地上冒了出来，将她们包围其中，而后把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昼。
那是个六芒星的图案。
这是褚素素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眼目睹女巫施下大型法术。她听到冯芷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从对面传来：
“血液相融，契约已成。以我之名，向主祈求，赐予力量，施下这……”
一字一顿。
“时空溯回之术。”
不，不对，褚素素忽地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她不懂魔法，却也记得韩璇对她说过的话。她对乔倩所使用的咒术，并不是这一个……
冯芷兰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到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的声带能发出来的，最终无法听清。
“请从深处醒来，听一听我的呼唤。我愿献上血液浇灌的大地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