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素素猝不及防地地往前推了一下，整个人向前靠在刚才被自己踢翻的画架上。
她能感受到周遭逐渐变得冰凉，但并非因为室温改变，而是在于布料的消失。
语气平静，却暗潮汹涌：
“你应该还是会像那时一样，表面在哭，心里其实很享受。”
她看不见韩璇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像一只彻底张开了翅膀的蝴蝶，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拒绝吗？”
褚素素听到韩璇在自己耳边这样问。
她靠着画架的身体略微有些颤抖，却并未如自己意料之中的那样，狠狠推开对方。
褚素素原本以为自己会厌恶无比，当场斥责韩璇，可身体中那股早已习惯、不由得想要让对方主导的本能令她没有办法这样做。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韩璇没有说谎，自己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些画都是真的，韩璇说的话也是真的。
这样的事情，在她们之间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了。
她没有了记忆，可她就是知道。
原来她们远比自己想得要更亲密。
这种亲密无关□□、也无关感情，纯粹是由一种血脉中埋藏的潜意识来操控主宰。
所以即便韩璇带着她将每幅画上的场景逐一复现了一遍，褚素素也没有拒绝。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跨年这天的十二点已经过了，公立的新年刚刚来临，昭示着冬季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结束，而春天就在不远处，唾手可得。
画室内分明关着窗子，可雨水却慢慢浸了进来。
不对，这里甚至都不在楼内，又是哪来的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手指流淌在地板上？
沉.溺.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褚素素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是韩璇的眼泪。
印象中她不论遇到什么，似乎都没有在褚素素面前哭过，就连脑海中偶尔浮现出来的记忆碎片里，也没有这样的场景。
即便此刻动.情.落泪，也是隐.忍而克制的，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褚素素望着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双眼迷离，却仍能看清自己背后的人。她们贴在一块儿，韩璇的左手从后方紧紧抱着她。
“为什么啊。”
她气息不稳，支离破碎。
“那个时候，为什么给我发了短信，却又一直没有出现。”
高中时代的褚素素等了很久很久，就算被老师和家长团团围住，就算一次又一次地事与愿违，仍是没有气馁，执拗地期待着一个答案。
“我的星星，到底去哪里了。”
这句话如同窗外的雨击打在地面上一般，落在两人耳边，却迟迟没有回音。
她知道韩璇听到了，却仍旧选择沉默。
唯一能感觉到的事情就是顺着脖颈流淌下来的泪水变得更多了，有如窗外不用看也知道越来越厚的积水。
过了很久很久，褚素素才听到一声痛苦又绝望的道歉：
“对不起。”
褚素素依旧木然地看着窗户。
只是自己似乎也跟着哭了。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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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青钝
那天晚上的种种一切就像是一场悠长的梦，她们分明只在游乐园里待了一小会儿，褚素素却只觉坐了过山车似的。
上下起伏，全身被碾过一般，从没有想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柔韧度会在自己身上呈现。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韩璇。
挣扎、纠结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令两人都陷入不安的情绪之中。
不住地喘息之余，唯一的交流便是紧紧地抓住对方，就如同对方是自己在这偌大世间唯一的依靠。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不论是那些不可思议的梦，又或是家里留下的指套碎片。
因为这种事情，在她们之间早就发生过无数次了。
褚素素从来不喜欢让别人主导的原因，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早就习惯了韩璇一个人的触碰。
除了韩璇，别人都不可以。
那些埋藏得很深的记忆，就像是皮肤最深处的痕迹，被韩璇的手指镌刻下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刺青。
可韩璇还是没有告诉她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留下的只有沉默和不断流淌的泪水。
褚素素明白韩璇在某些方面自己一样，譬如不愿意将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这一点。
就连哭的时候，也死死地压着褚素素的肩膀，不让她转过来，看见自己无助的表情。
正如上弦之月来临时，韩璇躺在浴缸中，不愿让褚素素看到自己布满诡异花纹的身体一样。
“我不要你可怜我。”
褚素素想对她说，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