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琪华撑着胳膊,颤颤微微地站起身,无力的叹着气“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手扶着墙慢慢往病房走,刚走两步又转头“现在知洋也放寒假了,上学的时候就在人家那儿住着,放假了总不好还麻烦你小叔家,现在你也回来了,就把你弟接回家吧。”
“妈,你带着弟弟回去吧,今晚我留下照顾爸。”知茗走到母亲身边,突然发现自己的个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超过了她。
“不用,晚上有护工,你小叔请的,你是女孩子不方便,明天白天你再来。”
唐琪华没有再说话,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末了又补了句“记得盯着你弟做作业。”
“知道了。”
唐琪华进去后,知茗肩膀下垂背靠墙站在过道许久,她四下张望手足无措,视线似乎被阴影罩住,白晃晃的灯光,照地她眼前发白脚步不稳,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垂下头,难以自制地抽泣。
要不是护士推着药车走过来,她还不知道要傻站多久...
护士没有说话,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肿瘤科的住院部每天都有人这样哭,病人也好、家属也好亦或是医生护士都好,早已见怪不怪,毕竟这条一眼能望到头的走廊,每天都不知有多少生离死别。
回过神儿来的知茗,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干什么,她要去接弟弟。
十五分钟的车程,她的头靠在车窗上,眼前全是知利军的模样,鼻腔再次酸楚,来来往往汽车的轰鸣声,都在她这里变得很轻。
“靠边停,还是开进去?”司机问道。
知茗这才发现已经到了。
快速的抹了把脸“停这里就行。”
A区13栋,知茗越走越近,步子却越来越慢,搭在身侧的手冻的通红,耳朵也隐隐发麻,走进楼门,摁电梯时手指发颤。
门铃声响,张晶叫知家宝去开门。
知家宝已经十八岁了,是大小伙子了,跟知凌军一样又高又壮。
“妈,姐姐来了。”
不等张晶过来,知洋蹭的从拐角的房间窜出来——
“姐!你回来了!”
小孩子高兴的不得了,一头就扑进知茗的怀里,抱住不撒手。
“姐,我好想你啊!”
知茗摸着知洋的头,拼命眨眼,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张晶出来正好看着这一幕,晃了下神,别过头去也是心酸不忍。
“知茗晚上住这儿吧。”
“不用了小婶,我带知洋回去了,这段时间麻烦您跟小叔了。”
“没事儿”
别人家再好,毕竟也不是自己家,张晶没有强留他们姐弟,只说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知茗道谢过后,领着知洋走了。
“头发长了——”
知茗坐在车上摸了摸知洋的头。
“姐姐带你先去剪头发吧。”
知洋听话的点点头。
....
回去后,知茗简单的做了晚饭,饭后知洋要帮知茗洗碗,却被知茗推着去浴室“都是头发渣子,好好洗洗。”
听着里面的水声,知茗眉间微拢:应该是不知道吧?
晚上,岑易的消息发了过来。
看着对话框的头像,知茗心情也没有轻松,她思绪很乱,不知道该跟岑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恰好知洋洗完澡出来,知茗把手机撂在一旁。
另一头的岑易见知茗迟迟不回,便打了过去。
手机嗡嗡震动,知茗看着闪烁的屏幕,拿过毛巾搭在知洋头上“去把头发吹干。”
然后,关门接电话。
“在干嘛?”
岑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的瞬间,知茗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佯装镇定道“在辅导我弟写作业,手机放在卧室没听见,你呢?在干嘛?”
“我在逗金刚,它说想妈妈了。”
知茗胃里翻江倒海,肺中空气好像被抽干了,手按在胸骨处,一抽一抽的忍着哭声,她好想岑易,想她现在能抱抱自己,好想告诉她爸爸生病了,想告诉她其实自己现在特别害怕,害怕失去爸爸.....
咬着唇,别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跟你说了,我妈回来了。”
“知茗——”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姐姐——”知洋在叫她“我今天想和你一起睡。”
“好啊。”
姐弟俩躺在床上,知洋的眼睛像两颗纯黑的小钢珠,一眨不眨的盯着知茗——
“姐姐,你刚刚是哭了吗?”
“没有啊。”
知洋伸手摸了摸知茗的眼睛“明明就哭了,你眼睛都肿了,是因为咱爸?”
知茗紧张的看着她弟“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知道咱爸病了。”
知洋撑起身子,又凑近了些“姐,爸爸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