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元是孝仁太后最亲信的人,替她料理过无数障碍。
晟云洲从未想过,其中还包括他。
江畔的浅滩不深,却足以让男人遭受没顶之灾,他躺在水下,水溺的窒息感,犹如坠入深渊,无尽下落。
体内阵阵醉意袭来,他闭着双眼,昏昏沉沉,连眼睑都难以睁开,四肢微张,似有水草缠缚,挣扎不动,只觉此间是如此的寒冷刺骨。
他好难受。
四周黑暗汹涌,月上柳梢,湖面将月光蒙了一层雾色,摇摇晃晃,看不清,摸不着。
寒意愈渐浓厚,他竭力抬手,想握住天空那唯一的光源。
几番尝试,得不偿愿。
他心口冰凉地笑了一声,落回手臂,垂手放弃。
忽来了一只玉白的小手,奋力截住他下放的手肘。
第28章 温暖
来人蹲在一艘乌蓬小船上,急切地在船头俯身,伸出双手,将他托起。
她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他从浅滩拉了出来。
他身形高大,双腿修长,上船沉沉下坠,连带着她一并扑倒在了船蓬内。
头上的帏帽惊落,小姑娘美眸圆瞪,挣着想起身,腰间倏尔被缚。
男人将她按在船板上,冰凉带着湿气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浑身发冷,出水夜风一吹,更是灌得心底一片凉意,而她是他周身,唯一的热源。
他将她锁在怀中取暖,她却如坠入陷阱的小兽,拼命挣扎起来。
乌蓬船顶将月光挡去了一半,另一半倾斜照人船舱内,正好照至怀里人的锁骨之处。
往上,看不清身下人的面容,向下,女儿家的襦裙素雅轻盈,描别着玲珑的身形,细长美好的脖颈下,有一朵娇俏的桃花。
桃花,是他的小遗孀。
她不停的挣扎,令他不由将束缚的力道加深,女儿家的襦裙素雅轻盈,描别着玲珑的身形。
那夜她曾说他的腰细,晟云洲此刻只觉得她的腰才是真细,伏手不堪一握。
仍看不清她的面容,酒意和着冷意助长着男人的好奇心,伸手摸上她温暖的脸。
黑暗中,她猛地眨了眨眼,睫毛很长,眼帘扫过他的指尖,像把小刷子似的,划过他指尖的痒感,窜入他的心房。
他从未对女子有过这样亲近的动作,那股痒意和他腹中的醇酒交缠在一起,令他难得生出一丝欲念,想拥紧怀里的人,想得到她所有的温暖。
但当他抬起她的下颚,企图迎着月光看清她的面容,她在黑暗中发亮的星眸颤抖,奋力挣扎着往船舱更深更暗处逃脱。
眼看她即将逃离他的掌心,他侧身将她压倒,心里自嘲,以前,不知有多少女子往他怀里扑,只求他片刻温存,如今他这生主动,对方却不肯。
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可到底是凤凰,干不来强迫人的事。
晟云洲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一时也不愿放走这处温暖,更不希望她以为他是个歹人,轻搂着她的头颈纤腰,难得示弱道:“别怕,我只是有些冷。”
从他嘴里出一句软话并不容易,他埋首在她脖间,叹了一息,“水里好冷。”
真的冷。
小遗孀果真心软,安分了下来,没再推开他。
闻锦脑海有些纷乱,她撑船来此,本是因为今天是那人的生日,可两年前,他坠入这冰冷的江潮之中,尸骨无存。
她想同他贺一句寿,却无处可说。
一股比女孩身躯更为温热的热流,逐渐泛出她的眼角,顺着她鬓边滑落脖颈,落在晟云洲的颊边。
他愣了愣,微抿的薄唇间传来-丝湿咸的味道,抬眼,她的面容隐在暗处,独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泽,充满了悲痛。
回想方才,他不过说了一句“水里好冷”。
却不知令她想起什么难受的回忆,竟无声落了泪。
浓厚的酒意弥漫在这小小的乌蓬船间,鬼使神差,男人薄唇下落,轻轻触上女孩的眼角,带着些许安慰般,吻去她下一滴夺眶而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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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苏醒,天空泛出了鱼肚白。
男人眼睛略睁开一条缝,揉了揉昏沉的额角,四顾环望,发现自己躺在一艘画舫上。
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床头放了一盅温热的姜汤。
他打起帘,只见船板上站了位黝黑年轻的船夫。
这是一艘游江出租的画舫,船家说是一位姑娘租了船,托他照顾他。
晟云洲抚额一想,昨夜的画面重映脑海,抹上一层醉意的恍惚朦胧之色。只剩下似有若无的女儿香,锁骨下的桃花印,以及一双水洇洇的双眸。
待他回家,彻夜不归,宋老爷子连声质问他昨夜去了何处,“你可别学了那些不着家的世家子弟,跑去什么不三不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