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朝前,一点点混迹入人群之中。
见这么多士子慕名而来,吕大郎正与吕太尉相顾一笑,不约而同地想,今日,若能给小妹寻一门好的亲事,他们屈尊降贵,来这与一帮市井商人相争,也是值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嚎了一嗓子,一副极好听的男子嗓音,似疑惑又似讥诮道:“怎么吕姑娘年过三旬,还没嫁出去吗?”
一群趋之若鹜的士子闻声滞足,面面相觑。
三旬?成婚早的,都快赶上当他们的娘了。
吕太尉挂不住的脸已经黑成一片,目光直勾勾朝他们那厢扫了过来。
晟云洲感觉吕家父子现在的样子顺眼多了,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恰是这两声,叫吕太尉在人群中一眼瞄中了他。
一把年纪眼力还这么强?
几个身强体壮的吕家家丁登时朝人群扑了进来,晟云洲转身窜溜逃去。
要换以往,他就是当面这么说,谁人敢动半分?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汴京的地图,早已在男人脑海中成形,他正四下寻找最佳的出路。
不慎,撞到一个头戴帏帽的小姑娘。
她手上还拿了串殷红的糖葫芦,刚刚朝他身上一撞,沾了他胸前一团的糖渍。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晟云洲:不知道我现在穷?
后来:衣柜打开了,你随意。
第7章 狡辩
闻锦站在榜前,远远听得那一嗓子时,整个人的身影都是一僵。
这般讥诮,不知天高地厚的语气,好像他。
她不由循着声源寻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围着吕家马车,吕太尉的脸色不甚好看。
闻锦站在外围,踮脚眺望一眼,抬步凑近,忽地人潮中,反向跃出来一人。
两人始料未及,闻锦下意识用手挡避,糖葫芦就这么黏到了男人胸口上。
闻锦盯着眼前那团黏甜的糖渍愣了片刻,面色大窘。
“抱歉,我......”她连忙掏出手绢帮他擦,迎面望见一张陌生而有点熟悉的俊脸,令她登时噎了话。
这不是那晚那个她误喊夫君的人吗?
女孩仍戴着帏帽,样貌看不清晰,可声音轻软而富有辨识度,男人的目光,明显认出了她。
闻锦只要一想起那句夫君,头皮就有点发麻,呆滞地站在原地。
晟云洲先往身后看了一眼。
奇怪的事发生了。吕家的家丁,齐齐愣在不远处,没敢往前来。
晟云洲顺着他们戒备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小姑娘身后不远处,横了一辆六乘的马车。
车上没有灯笼,也没挂牌署名,但六乘的马车,素来只有御赐。
东京城权贵众多,家中有六乘马车的不乏少数,晟云洲以前就有一辆,吕太尉也有一辆,只是老头子沽名钓誉,甚少拿出来显摆。
他虽不知她到底是哪个权贵家里的,但以目前的情况看,至少是吕家不敢轻易得罪的。
倒是天降了个救星。
晟云洲灵光一闪,反拽住她绢子的另一头,正色道:“跟我走。”
闻锦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男人隔着手绢,拉进了贡院旁侧的羊肠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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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的人果然没敢追过来。
晟云洲回眸瞥了巷口一眼,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您要带我去哪里?”这条巷子的分岔多而复杂,男人绕来绕去,闻锦有点晕。
晟云洲视线落在她身上,默然片刻,“自然是带你回家。”
闻锦拽着手绢的手一松,原地顿住。
“怎么,你不想吗?”晟云洲嗤笑了声,正想接一句“那就再见”。
女孩急促而慎重地打断:“您误会了!那晚是我认错了人,举止唐突,但今天这事,是个意外!”她脸颊泛起一点少女单纯的红晕,婉转小声,“我从来没有搭讪的意思,也没想要跟您回家。”
虽然没想过同她计较,但,她这是误以为他自作多情了吗?
晟云洲盯着她朦胧不清的帽帘,“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是你先撞了我。”
“可也是您先挡了我的路。”
男人挑起眉稍“哦”了声,朝她走近半步,指着她手上还剩半串的糖葫芦,“这是什么?”
闻锦:“糖葫芦。”
男人转而虚点着自己胸口,“这是什么?”
糖渍。
“......”
她短促的沉默,男人乘胜追击:“狡辩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行为。人生在世,要敢作敢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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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但是,闻锦狡辩不得。
毕竟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多想的。
毕竟他胸口的证据显然没有向着她。
闻锦只好认命地带他到衣帽肆,敢作敢当地给他换了套新装,以此结束这场孽缘。
晟云洲原意并非如此,只是小姑娘执意赔礼,扑面一股对于恩怨很是分明的执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