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仁太后想起什么,急促问:“十一呢?”
她记得他今晚喝醉了酒,留宿宫中。
王守仁略有踯躅,还未答话,孝仁太后已迫不及待冲出了殿门。
王守仁吓得心口一跳,连忙跟了过去,意欲搀扶阻扰。
孝仁太后却不肯听劝,好在外头虽纷乱嘈杂,御林军占据上方,已尽数将贼人诛杀。
孝仁太后远远望见了闻锦的身影。
她正站在院中的湖边,旁边是一同醉酒留宿宫中的宋蔺,对面有两名士兵,生擒着一位头发散乱的贼人。
他们似是在对峙。
孝仁太后心上松下了半口气,在众人的搀扶护送下,朝着闻锦那厢走去。
忽然那贼子发了疯,不惜被士兵拧断胳膊地冲向了闻锦,抬腿亮出脚尖藏匿的短刀,径直向闻锦的喉间扫去。
幸而晟云洲反应及时,扑着她往后退避,躲过了那夺命的利刃,却没法兼顾平衡,两人不甚跌落,一同掉进了湖中。
孝仁太后蓦然睁大了眼,脑海间霎那闪过三年前的种种画面,当年,她的孩子,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意外落水,尸骨无存。
晟云洲与闻锦皆通水性,迅速浮回了水面,岸上许多人围上前拉他们,只是男人一副不知怎么游回岸上的模样,在湖中央抱着小姑娘,有点头疼。
她浑身湿透了,就这么上去,怕是得被人看光。
刘曜见他们搂搂抱抱着上不来,有点反应过来,立即叫人散开了去,喊人找来了一件大氅,待晟云洲朝岸上靠近,先将大氅放在岸边,得已让他一壁推着小姑娘上岸,一壁及时披衣在她身上,遮挡她旖旎的身段。
闻锦一上岸,打了个冷颤,晟云洲顾不及刘曜给他送来的暖衣,站在闻锦面前,帮她拢着衣领。
正想搂着她回屋泡热水去寒,一回头,孝仁太后的华袖扑向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了他,心慌意乱,神识不清般地在他怀里哭了起来:“我的孩子!”
“别再靠近水边......”
别再离开娘亲。
晟云洲身形一僵,愣了会神,心口似被利刃破开了一个口子,有一些积压许久的酸涩液体流淌出来。
刘曜见孝仁太后意识不清的失态,迈步朝她走了两步,有意将他俩拉开。
闻锦拽住他的胳膊。
刘曜疑惑回头,只见她朝他们望了一眼,轻叹了息,“她没有抱错。”
--
贼人尽数伏诛,始作俑者供认不讳。大理寺去河东顾家拿人时,顾家主君不停嚷嚷着要见小官家。
卢樽上前将他的嘴一捂,无人理会他的诉求。
小官家赵禛此时此刻,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面对闻锦叫周身侍人退避的命令,抬目疑惑。
殿上肤白衣红的少年如玉山将倾,闻锦与他相处了三年,都没发现他原有这般城府。
她轻轻叹了声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睁着清澈的双眸,茫茫然看着她,犹如平常一样懵懂。
两人视线于空中交汇,闻锦沉吟片刻,“就不绕弯子了?我想你也演的很累了?”
赵禛愣了愣,难得露出了一丝苍凉莫测的笑容,“是有点累。”
他朝着窗外看了眼,似是在回忆,“三年前,乳娘去世时告诉我的。连母后都不知道,她是顾家安插的人。”
她那天躺在病床上,望着他的双眸满是心疼,低声告知他,他并不是孝仁太后的亲生儿子。
顾家,才是他真正的母家。
孝仁太后入宫多年不孕,太医诊断她此生难有子嗣,先皇却爱她入了魔怔,为了抬她的位份,想把顾氏腹中的孩子给她。
顾氏不善争宠,位卑言轻,一直依附于孝仁太后,心想孩子落她名下生养,也是谋了个好前程,对此,并不怨言。
然顾家长辈工于心计,为了攀上高位,趁顾氏回家省亲忽然滑倒,情况混乱之际,将顾氏早产生下的女婴,换作了家中大房生的男婴。
将那个女婴,送到了远在金陵的善和寺藏匿。
过了十年,顾氏意外得知真相,思女成疾,恳求家中尊长将女儿接回教养,顾家却为了灭口,不惜派人暗杀女婴,以绝后患。
顾氏香消玉殒之际,求到了孝仁太后跟前,告知真相,哀求她保护她真正的孩子。
当时晟云洲正好在金陵办差。
一场缘分就此定了下来。
那时孝仁太后尚未坐稳中宫,正值与舒贵妃争权最盛的时候,即使知晓赵禛并非真龙血脉,仍需膝下有个皇子加持。
她并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也没告知他真相,一直将他当亲生儿子教养。
因为太亲近,赵禛幼时无意间,发现了母后与晟云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