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第一个客人——陆景深却迟迟没有说话。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扫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
江黎愣在了原地。
以她对陆景深的了解，这是拒绝的意思。
如果是看到鉴定报告以前的陆景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而且还会说出很多大道理抚平江黎内心的伤疤。
可是现在是为什么？
江黎想不通。
为什么这一个鉴定报告会让陆景深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是在怨自己隐瞒他真相，还是在怨自己为了回到宋家不择手段？
江黎看着默不作声的陆景深，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知所措。
陆景深确实是在犹豫。
不过他犹豫的不是要不要听江黎的过往，而是要不要重新定位他和江黎的关系。
如果江黎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努力和江黎在一起，因为他可以给江黎他有的一切。
可是江黎偏偏是宋家的女儿。
巨大的阶级差距和社会差距成了横在他面前无法跨越的沟壑，如果江黎可以顺利回到宋家，那么她的未来一定是比现在更加光明璀璨，她会走到一个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到的高度。
陆景深心里清楚，在巨大的经济差距面前，他只能作为江黎的附属品，而他的家庭，他这个人，最后会变成累赘，成为江黎最拿不出手的一个附属品，成为她身上的污点。
他不想这样。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远离江黎。
“不小心看到了这本书里的报告，抱歉。”
陆景深把书重新放回书架摆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你说也真是巧了，这么多书我偏偏拿了这一本。”
陆景深的神情明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可江黎却觉得他的语气陌生而又疏离。
他在试图推开她。
鬼使神差地，江黎开口说道：“没什么，反正我也是准备告诉你的。”
还没等陆景深说话，江黎便把自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我是宋国强的女儿，当年出生的时候保姆把我和宋薇调换了一下，爷爷之前是宋家的司机，是他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
“还有宋薇是欺负我在先的，她霸占了我的父母，还是否定我的努力，我看不惯她也很正常的吧......”
江黎不想让陆景深推开她，她想让陆景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坏人，口不择言地说了一通之后，听见陆景深问了她一句：“你是想回宋家的对吗？”
江黎一愣。
陆景深抬起头，看向她眼眸深处，又问了一遍：“你和宋薇针锋相对，是因为她霸凌你，还是因为你想回家呢？”
回家？
说实话江黎对那个没有养过她的家没什么感情，只有爷爷在的地方才是家，可是也只有回到宋家，才能真的让宋薇失去她所珍视的财富和权势，才能让自己的复仇之路更顺畅一些。
江黎斟酌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是要回去的，我只有回去，才能让宋薇付出代价。”
没错，这才是他认识的江黎。
陆景深苦笑一声，压下心中的苦涩，故作轻松地和她开玩笑：“这么大个秘密让我知道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和你交换下秘密？”
江黎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床上，素白的小手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坐，今天是坦白局。”
陆景深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双手支在身后，想起了那段他最不愿意回想的时光：“我什么时候想做警察的呢？应该是我爸第一次打我妈的时候吧。”
江黎从来没有听陆景深提起他家里的事情。
“小时候认为警察叔叔是无所不能的，我爸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我就选择了报警，只是那是下城区，又脏又乱，只要不死人，打人的事多了去了，警察也懒得管，所以我的第一次报警被我爸用两条烟摆平了，回家给我胖揍一顿。”
“我这人从小就一根筋，这个警察不管我就换一个警察，直到给我家那片儿的警察换了个遍，也没能让我爸进局子里呆两天。”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耳后的那块伤疤：“这就是我爸拿烟头烫的。”
江黎看着已经褪色的伤疤，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虽然没在父母跟前长大，但是爷爷给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报警的时候：“所以我第一次报警的时候，你选择毫不犹豫地帮我？”
“嗯，”陆景深点点头：“那时候你的眼神，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说完他垂下头，自嘲一声：“那时候我就想，我要保护你，小时候没有能力，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现在长大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