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围着黑皮猴儿吼什么呢?”
一个高大的男生立马殷勤的解释,
“黑皮猴儿的脚有六个指头,是个怪物,上次去绿水沟捉螃蟹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的。”
其他几个男孩都连连称是,生怕顾向年不相信他们。
“真的吗,世界上哪里有一只脚六个脚指头的人啊,你们别骗我。”
顾向年明显不信这些调皮孩子胡闹,只当是他们闲得无聊,才寻衅滋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嘛,一个比一个皮,整天惹是生非的,停不下来。
“真的,我们都看见啦,要不,我们让黑皮猴儿把鞋脱了,你一看就知道了。”
为了让班长信他们,这些孩子立马上手,抱住手的抱住手,拖住脚的拖住脚,完全不顾黑皮肤男孩的尖叫,硬生生把他的鞋子脱掉了。
可怜的黑皮男孩脚上只剩一只破洞的臭袜子,一边哭一边闹。
陆宇宁站在一边看得怪难受的,开口想给他求个情,
“你们把他放下来吧,你看他都哭了。”
显然,陆宇宁文弱的外表毫无威慑力,一个高大男孩抬手就把他推到一边,
“一边去,慢班来的土包子,快班的事哪轮到你插嘴。”
摔在地上的陆宇宁眼里立马泛起了泪光,母亲从来不许他和调皮孩子玩,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眼泪花花地转头去找顾向年,却发现顾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死命挣扎的黑皮,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开口道:
“就让他把脚给我们看看嘛,又不是要打他,看一眼就放了。”
陆宇宁只好拉着桌子腿站起来,又看黑皮叫得撕心裂肺的,被几个孩子按着直喊“救命!”。
他完全想不出什么办法,这个班上的同学没一个他熟的,不那么顽皮的女孩子都退得老远,对着这边指指点点,陆宇宁把心一横,快步冲出了教室。
没一会儿三十多岁瘦得和白骨精一样的女班主任被陆宇宁领着进了教室,小孩子们立马一哄而散,只留下哭哭啼啼的黑皮光着脚躺在地上。
“班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班主任戴着假睫毛的眼睛完全没有怒意。
本来黑皮也不是什么听话有背景的好学生,被欺负都是常事了,偏偏他自己还总不长记性,每次受了欺负还和这些皮孩子玩在一起,她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小孩儿得罪顾向年呢。
毕竟今年要买新房了,顾向年的爸爸手里可是有个新开发的好楼盘呢。
“嗨,他们说黑皮是个六指的怪物,都闹着让他给我们看看呗。”
顾向年一脸不在意地说,本来嘛,他们也没打没骂黑皮啊,干嘛哭哭啼啼的。
“以后不要强迫同学脱鞋子了,听到了吗?”
班主任也懒得追究谁的责任,敷衍了两句就走了。
反倒是陆宇宁被留在原地,周围的男孩儿们都仇视地看着他。
“告密鬼,臭汉奸!”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其他男生都跟着喊起来。
顾向年知道,陆宇宁惹了众怒,自己作为男生的带头人,自然不能不表示什么。
“是你去找的老师?哼,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就找老师,真是没出息。”
说完,拿了支马克笔,在课桌中间画了道粗粗的竖线,把两个人的地盘分得一清二楚。
“以后,不准越过三八线。”
陆宇宁孤零零地站在教室的角落,明明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却感觉像到了无人的荒野。
第11章 夏虫不可语冰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文绣心就起来给孙儿煮了两个溏心荷包蛋,将就着热水泡了一封米花糖,撒了两滴小磨芝麻油和一点蜂蜜调味,端到饭桌上。
大儿子和儿媳早早地就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来投奔的小儿子陆尔然和孙儿陆宇宁。
小儿媳程静回了娘家以后,小家庭就乱成一片,没人照顾的两个男人连换洗的衣服都找不出来一件,只能来老祖母家蹭吃蹭喝。
小小年纪的陆宇宁开始变得有些内向敏感,即使伯父和奶奶对自己好得不行,伯母也未曾有何怨言,可是街坊邻居日日相见,闲言碎语,难免传进他的耳朵。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寄人篱下”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别人都说爸爸是个废物,而自己是个妈妈不要的小可怜。
捏了捏被熨平的衣角,陆宇宁有些踌躇地站在次卧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叫醒父亲。
学校定制的秋季校服发了,自己却一直没有从爸爸那里拿到服装的钱,老师说,不交钱就不发衣服,而每天都有纪律督查在校门口检查红领巾和校服穿戴的情况。
要是没有按要求着装,那就要在校门口罚站一节课,被全校的同学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