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批文不久就下来了,薛家果然夺得了贡茶采购权。戏剧的是,他们把80%的贡茶货源定在郭家茶园,因为在“春茶大赛”中,郭家的“舒柳”得到全国茶道行家的一致好评。
原来郭家大张旗鼓耗费巨资,就是为他薛家做嫁妆!
最不值当的是郭三累病了。以前我没来,郭大偶尔出差也就几天,我来后倒把他纵容了,现在一跑半月不见人影。郭三知道我不擅长交际应酬,于是抢着抛头露面主持春茶大赛。
郭家以前从没组织过这种大型集会,我还好些,大学时在学生会干过,强打精神撑了下来,郭三却顶不住躺下了,急得我两头抓瞎。
贡茶事件尘埃落定后,郭大回来了。
我冲进郭大的书房,只见他站在书架前,手指扫过一排排的书脊。
“你跑哪去了?我们又输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郭三都累病了。”
“我知道。”
“我们被薛家耍了。”
“我知道。”
我发飙:“你除了会说我知道我知道还会说什么?”
他示意我坐下,平静地说:“我这次出去是去寻找答案。”
“什么答案?”
他吹着杯里的茶叶,半晌,问:“你来自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哦,对。咋听到这词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一次见到郭大,他扮成游方郎中路过南明庵。当时,我被当做慧闻师傅家乡遭瘟疫逃出来的孤女寄宿在庵内。
由于我领着南明村的村民反对当地大夫“有病无钱莫进门”的行规,那次生病,没一个大夫愿意给我开药方,最后是慧觉师傅亲自出马才把药抓来。我却不愿意喝药,到不是怕大夫在药里动什么手脚(一般人还是不敢欺瞒出家人的),而是我实在找不出治好病的理由,我都已经安心在古代呆下去了,这个社会却还不满意,士大夫们眼中的女人必须没有个性和头脑。
我说我也想出家。
慧闻师傅不许:“阿弥陀佛,你尘缘未了,出什么家。”
“妙真师姐也是来庵里慢慢断尘缘的,我也能。”
“你与她不同,妙真是纸,能叠成尼姑的形状,而你是铁,出家不是铸你的那个模子。你父亲敦厚老实,你母亲寡言少语,怎么你就这般机灵多智?阿弥陀佛,女人太聪明了磨难多。来,别想太多,先把药喝了。”
我摇头:“感冒而已,7、8天后自然会好,不用吃药。”
慧闻师傅正想数落我,门开了,慧觉师傅陪着一大夫打扮的人走进来。
只见大夫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一般伤寒拖个7、8天自然要好,不过吃药可以减轻伤寒症状,免得体质下降太多。”
大夫留着山羊胡子,看皱纹有些年纪了,可眼神却很年轻。他见我打量他,眨了眨眼,仿佛心照不宣地与我分享什么秘密。
乘我发愣,他把了把我的脉,然后对慧觉师傅说:“廖郎中是祖传五代的名医,他虽然没有亲自诊脉,但也是对症开方,可以继续把他的药煎来服用。今日路过宝刹多有打扰,天色已晚我还要赶到白溪住宿,不能久留了,告辞。”
慧觉师傅忙送他出去。
大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我诡秘地一笑:“即便不想吃药,也要多吃水果蔬菜补充维生素,感冒才好得快。”
我,咳,咳咳,若不是慧闻师傅眼疾手快,我已跌在地上。
“阿弥陀佛,不吃饭身子软吧?要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我挣扎到门口,哪里还有大夫的身影……
后来慧觉师傅带我们去参加鎏金坊的首饰开光盛典,我又得罪了公主,被迫离开南明庵。一路漂泊到良州城后,正好碰到郭家为郭三爷招聘个识文断字的侍女,我才没有路宿街头。
我的专业是企业管理,对商业运作模式十分敏感。当我了解到郭家商帮的机构组织时,差点晕过去,那完全是现代企业雏形嘛。后来又发现,当初在南明庵给我看病的游方医生竟然是郭大当家郭华所扮,于是,有个结论呼之欲出:
那个十五年前敦厚懦弱的少年,父母双亡后性情大变在郭家杂货铺的灰烬上建立起郭家商帮的郭大当家郭华,是魂穿者!
我没有去找郭大核实他的身份,就像他从不问我的来处。我们知道彼此,但礼貌地保持着社交距离。
在外,我依然是言简意赅做得多说得少的亦秀姑娘(——实在是要把一个企划案用古人能听懂的语言描述出来对我来说远比亲自动手做困难),在郭大的书房,我却逐渐进化成了现代的企划部经理。随手拈来的案例,一串串商业术语和英文,真TM爽!还记得第一次问出“You know?”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而郭大只是微笑,一副“早知道你会这样”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