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坐回去，呷了口茶问：“夫人是不是听说些什么？”
“不是，是，那个——”
她拿出一个小册子，脸撇朝一边，把小册子顺着桌边慢慢推到我面前。我拿起翻看，大热的天却如坠冰窖。小册子上记载的全是避孕良方和堕胎秘法。徐夫人乃大家闺秀不会收集这种东西，那么，是谁给她的？为什么给她？
“亦秀，我觉得，那个，你还年轻，所以——”
如此面嫩的徐夫人，接到转交这东西的任务，一定矛盾很久了吧？
我笑：“谢谢夫人。我正需要这个，虽然现在没有怀上，但看看不会有错。请夫人放心，我不会做那种以身孕要挟的事。”
徐夫人扯着手帕拭泪，强笑：“这就好，这就好！你还是在家的姑娘，最怕弄出点那事。”
我默然。
她想了想又说：“郭家虽富甲一方，但毕竟是商贾之家，我娘家哥哥在朝中有些地位，我已请他收你为义女，这样或许……”
我忙起身谢过：“蒙夫人错爱，若他喜欢的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我朝有多少千金小姐候选，还有那些亲王家的公主们。夫人不必为难，亦秀自有分寸。”
回到郭府，久违的郭大竟坐在我的树下。
他拉着我上下看：“漂亮了，水灵了。”
我笑他：“上级视察不都兴事先打个招呼么？你这样搞突然袭击有点不地道哦。”
“我去薛家办点事，就顺便绕过来了。”他叹气，“我只想着你在京城开几家分店玩玩，说起来咱也在天子脚下做过生意，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啧啧。”
我把徐大人拟的信稿给他看：“我现在是力不从心了，喏，想到了这尊菩萨。”
他看完信大笑：“这种主意也就你想得出，只怕老二不甘心只做花瓶。”
“有我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能一直守在这吧？这次刘鈞也来了，就让刘鈞留下，老二还是比较尊敬刘大掌柜的。”
“什么意思？想夺我的权？”
“什么夺不夺权的，郭家就是你的！我只是想，你离开良州这么久了，或许想回去看看？”
“不回。”
“三儿总夸耀江山秀美，你不想四处转转？”
“不想。”
“你嫂子我老婆快生孩子了，我还想请你负责早教呢。”
“不干。”
“你捐资的南明庵新佛殿要开光了，你不去拜拜？”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冷笑，“是不是徐大人让你来的？徐夫人都直截了当告诉我了，你们这些爷们还在这绕弯弯。”
“徐夫人说什么？难道满朝文武都惊动了？”
“惊动什么？”
我们互看半晌，发现双方说拧了。
他苦笑：“我的事从来瞒不过你，但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对他以前的事不关心。”
“那现在的呢？将来的呢？你信他，连带也信他背后的那群人？你真有这么傻？”
是傻，傻得从不考虑太多，怕一触及，我的爱情肥皂泡就破了。从那世流浪到这世，好不容易找到我爱的他爱我的他，幻境过后，我怎能忍受他不是他？我只要他面对我的这一面，可以折起来放在我的口袋里，他是我的皮影戏，我希望能一直演下去，不敢想戏散了，灯灭了，平面人忽然立体了，忽然有一大帮世俗的关系了，忽然不再是我爱的他了。
郭大叹气：“四王子一直秘密领导着鹰卫，鹰卫就是这个时代的FBI，他们行踪隐秘无孔不入，你冒充慧闻师傅侄女的事，他们也早有掌握，因为慧闻师傅的侄女在投奔南明庵的途中就病死了。四王子在这个消息上做了手脚，变成被扔在乱坟岗上的你，遇到我这个游方郎中，起死回生了。”
我震惊，还有这些故事？
郭大负手继续说：“四王子找过我，要我配合这个谎言，”
“你怎么说？”
“我把你我的真实来历告诉了他。”
“他信吗？”
“信！”郭大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赏，“因为他最近要去巡查西疆，不再直接掌管鹰卫，所以他要我赶快把你的身份画圆，免得被别人查到。于是我找到了慧闻师傅侄女的生辰八字，不料，却是这八字惹出了麻烦。”
“八字能惹什么麻烦？”
“前久，良州知府来要你的八字，谁知这八字拿到宫里一算，说这是个命运多蹇之人，不宜做王妃。我们机关算尽，却载在这封建迷信上，我从没想过八字真能看出一个人的命运，难道算命真有什么奥妙”
我没兴趣讨论这个问题，打断他的沉思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份的事了。”
那时，小四正在当我的神父，我竟没看出他藏着这么多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