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眠(107)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这样幸运地偶遇过宋与眠。假期里我陆陆续续地又跟了一两个小项目,差不多实习到了十一月,才回到学校开始准备我自己的毕业创作。

也许是前几年懒散惯了的报应,不得不动起来的时候,光一个毕设就把我给忙得焦头烂额,好在虽然道路曲折,但结果还算圆满,十二月三十一号傍晚,我的剧组终于迎来了杀青。

正好赶上跨年的夜晚,组里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当晚我们便组了局一起跨年。零点的KTV 里,我被灌得已经看不大清屏幕上的歌词,却还是没被放过,倒计时归零时被身边的人拉着一起举起了杯,在一片欢呼声里庆祝新年,庆祝今天,庆祝我们当下所坚信的所谓光明的未来。

杯子相碰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少年人的心气流淌在里面,我擦去嘴角的酒渍,刚好下一首歌是陈绮贞的鱼,前奏过后便有女生拿起话筒开始唱,我费劲地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熟悉的MV画面,突然就有些想宋与眠。

我们的最后一次告别就像是我后来在偶然间听到的一首歌中的情景,很长的粤语念白,在又一个失眠的夜里被我发现。歌里李香琴在独白的一开始便说,再见,别怪我第一句就跟你说再见,因为我真的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听到这里,我就想起她的眼睛。

那天我把这首歌循环了好久,像是在听一张年代久远的唱片,听唱片里的人说了又说,想自己,也想宋与眠,想歌里又唱“趁熄灭前,还可一见”,最后想到那天放映厅里宋与眠离开的时候,恰恰好灭掉的光。

你说这有多应景。

那天我喝了好多酒,到后来直接喝的断了片,吐了一轮后,就烂泥似的倒在了沙发上。他们唱到了天亮,我便在角落的沙发里睡到了天亮,回学校时新年的日光照在我有些发白的脸上,通过电梯镜子看见自己人模鬼样的样子后,我才慢慢有种无能为力的失落感——新的一年开始了,而我的大学,就快结束了。

就像以往无数个快要结束的夏天一样,除了跑来跑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什么也没留下,所以变成了什么也不像的大人。

而我,也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宋与眠了。

都太快了。

我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至少还能有一两次机会可以遇到宋与眠,学校就这么大,也许是在某个转角,也许在毕业典礼,可直到过完年开学后我才在她室友口中得知,宋与眠,其实早就已经不在学校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她室友正在食堂一前一后地排队打饭,还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只不过从框架换成了隐形,举手投足里多了不少新社会人的味道。

她告诉我宋与眠大四一开始便去了上海实习,除了开题报告时回来了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就没再回过学校。

她还告诉我,宋与眠的offer已经下来了好几个,没什么意外的话,她毕了业就顺利出国了,说到最后想起来我好像也学了一阵子英语,便顺口关心了一下我的去向。

“你呢?”她室友问,“也去留学吗?学校联系的怎么样了?”

这可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有些窘迫地摆手,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找了个还过得去的借口离开了食堂,三月初的校园里弥漫着青草的气息,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觉得自己没用的很。

虽然很不甘心,可扪心自问地想一想,当时热血上涌说要考雅思的是我,最后半途而废不了了之的也是我,这样的我,也的确没有资格和宋与眠并肩。

二十二岁的迷茫夹杂着惆怅,台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最后,连我也要毕业了。

我的毕业作品拍了一部类似蓝色大门的剧情片,关于女孩,关于发生在夏天的微凉的青春故事,很早就想好了大纲。

那个时候我和宋与眠还在一起,我给她看了最初的剧本,还半开玩笑地邀请她,可不可以抽空来做个女主角,她那是笑着说好,正好片子还没定好片名,我看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无限柔软,说,那不如就用你的名字好了。

于是片名便叫做雨眠。

现在物是人非,宋与眠走了,女主角也换了人选,剧本被我改了又改,柔软基调变得孤独,变得伤感,最后青春故事变成了关于孤独自白,我也没再用之前的名字,换了个名字,叫反而。

毕业展开了三天,我在放映厅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三天,怕宋与眠来,又怕宋与眠不来,生怕她来了却被我给漏了,于是做了三天的门神,后来全班二十多部短片的对白都快被我给背下来了,撤展的时候,宋与眠还是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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