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
张子澄缓缓一叹,谁都无法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而他们也无法改变。他拍了拍周始的肩,安抚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看来你早就想明白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拿捏吧。”
说着,他再次将醒酒汤推到周始面前,眸光微动:“喝口吧,解醉。”
…………
午时,日光愈发毒辣。
在外头晃悠了一会,十分的热,二人便在茶肆里小憩,楚慕刚灌下一口水,便听到对面的周若棠问她:“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与流将是如何认识的呢。”
楚慕放下手里的茶杯,笑了笑:“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回忆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时我们还在北边的关外,玉阳关很冷,总下着大雪,他救了我,自己却不想活了,居然打算一剑了结自己,可把我吓得不轻。”
“之后,我用雇人的方式,请他护送我回鄞州,他答应了,我们就一直走到了现在。”
楚慕的声音很淡,透着几分平静,周若棠却听得惊心胆跳:“你们……都不容易啊!”
“吃苦了。”
她摇了摇头,反问:“二叔,你是不是很想让阿始回荆和?”
周若棠被戳中了心事,微微颔首,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带周始现在就回去,可周始已经不是小孩,他有自己的选择。
他道:“这种事,还是要看他自己。”
“他想回便回,反正家就在那里,这事我不会逼他。”
楚慕却道:“他会回去的。”
除了鄞州外,荆和是他第二个家。
周若棠闻言淡淡一笑,眼前的小姑娘约莫十几岁年龄,稚嫩的脸上露着甜甜的笑,看似柔弱,眸子里却满是坚定。
他陡然想起什么,又问楚慕:“你呢,等你回到鄞州之后,想做什么?”
楚慕很快便给出了答案:“好好陪在我外祖母身边,替我阿娘尽孝,我还想去学医术,若是有能力便开个医馆,然后……”
然后……然后她就可以,在鄞州等阿始回来了,她想赚很多的钱,买下喜欢的院子,她还要在院子里种一棵玉兰树,过了很多年后,这树便会开花、结果。
见楚慕发呆,周若棠缓缓开口,将楚慕从沉沉思绪中拉了回来:“也好。我知道你们要去鄞州,明日你们便起程吧,鄞州我就不跟着去了,见他安好,我这颗心啊总算是放下,我也要回去了。”
楚慕顿了顿,怎么忽然就聊到“走”这个话题了呢?“二叔,你明日便走吗?”
周若棠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阿始……”她刚开口,周若棠先行一步打断楚慕道:“你不是说,他总会回去的吗?”
烈烈日光下,风轻扬,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脸上透着柔和坚毅的笑容,冲楚慕道:“我们会在荆和,等你们回家。”
“记得回来啊。”
八月中旬,周若棠离开了西塘。
很快,他们也开始准备,欲往鄞州。张子澄懒得和他们呆在一起,三人行,必有一人孤单寂寞,他还是不跟着走了,免得有人觉得他碍眼,嫌弃他。反正很快,周始就会回来,与他一起回十方楼了。
夕阳下,张子澄懒洋洋地挥着大手,冲周始喊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快点回来!”
周始扶楚慕上了马车,又折回去,将一块令牌丢给了张子澄,“别闲着,准备准备,十天之后我便回来。”
“行。”张子澄接过令牌,语调懒懒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了,目光往后,瞅了一眼马车里的楚慕,笑了一下,“和人家姑娘好好说,把事情处理清楚。”
周始目光微滞,不再与他多说,转身回到了马车里,很快在夕阳全部落下之前,离开了西塘。
车夫大哥还是那个车夫大哥,拎着缰绳懒洋洋地唱着山歌,楚慕透过车帘望去,只见天色沉了下来,霞光慢慢暗淡,她忽然问了周始一句:“你说今夜会有星星吗?”
周始扫了一眼,说:“有的。”
顿了顿,他拉过楚慕的手,轻声问:“很快就能到鄞州了,开心吗?”
楚慕点点头,又摇头。她静静地看了周始一会,忽然靠过去,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山歌断断续续,掺着山间的风。
周始愣了一下,便听到她说:“阿始,你也抱一抱我吧。”说着她抬起头,“以后说不定很难见了。”
少年有几分愣怔,片刻之后,将楚慕整个人拥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楚慕,手上有些用力,却又透着几分无力的感觉,这天终于是沉了下去,彻底的,沉了。
周始一直抱着楚慕,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