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闻惜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方嘉禾开了扩音,语调平静地说:“临时有点事,不回去了,你们继续。”
“那行吧,外头雨大着呢,你开车时注意着点。”女人说,“新和那边明天会派几个人来谈合作,你记得准时到场。”
方嘉禾应了一声,主动挂了电话,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机,望着闻惜说:“是同事。”
闻惜心里还烦着,闻言刺了她一句:“我又没问,关我屁事。”
“你住哪儿?”方嘉禾还是问。
闻惜却是反问道:“这四年里,你有认识新的人吗?”
方嘉禾摇头,漆黑的长发还在不断地滴着水:“没有。”
闻惜说:“我不信。”
“你信。”方嘉禾说,“你了解我的。”
闻惜胸腔里憋着一股火,烧的她心肺灼灼,浑身上下都快要被愤怒爆破。她平复着呼吸,又道:“你就不问问我?”
方嘉禾朝她投去平淡又笃定的眼神,说:“不用问,我同样了解你,知道你也没有。”
“那你就错了。”闻惜说,“你走以后,我交了三十多个女朋友,最近又刚发展了一段新恋情。”
方嘉禾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抽了几张纸巾给闻惜擦脸,说:“我不信。”
闻惜把她的手挥开,恶劣道:“你不信也得信,我刚才吻你,只是为了报复你,我已经和很多人接过吻,你不是有洁癖吗?你现在恶不恶心?”
方嘉禾说:“你主动吻我,我很高兴。”
闻惜手指微蜷,暗暗攥紧了自己的掌心,不冷不淡道:“看见一个曾经被你甩过的人还腆着脸吻你,你当然会很高兴。”
“你还是这样。”方嘉禾说,“总以为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伤到别人。”
闻惜静了静,终于又憋不住发作起来:“起开!我要下车!”
方嘉禾稳坐如山,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闻惜便转身去开另一侧的门。方嘉禾见她背对着自己,指尖已经搭在了门上,便倾身过去贴住了闻惜的后背,两手环抱着她。
衣服上的水已经被身体烘出了些许温度,但闻惜依旧觉得冰寒刺骨。方嘉禾的怀抱却又湿又热,还有她喷薄在后颈上的吐息,像是给闻惜的肌肤蒙上了一层潮湿的雾。
闻惜一瞬悲从中来,眼泪珠子似的直往下落,一颗又一颗,全落在腰间的那双手上。
方嘉禾不厌其烦道:“先回家,话留着以后慢慢说。”
闻惜没有发出丁点的哭声,只是悄无声息地滴着泪。
方嘉禾抬眼看了看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坐去了驾驶室,开了空调,熟练地点火,发动引擎。
“住哪儿?”
闻惜又冷又累,裹着那张薄毯脱力般地仰躺回座椅,说:“天华物景。”
方嘉禾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从后视镜里又看了看闻惜,尔后踩下油门,即刻往停车场外行驶而去。
大雨如注,把车顶和车窗砸得砰砰响,飞溅的雨花隔着玻璃浇在闻惜的眼睛里,她看着外面的雨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暴雨天。
——也是她和方嘉禾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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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淮州从正午过后便陷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雷雨之中,六级大风横扫整座城市,阵仗之大,十分骇人。
那阵子刚好也是国庆,十八岁的闻惜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晒得如同一颗黑煤球。上午的连堂下课后,闻惜在回宿舍的路上被从天而降的暴雨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她推开门冲进宿舍时,室友正在收拾行李,一见闻惜便抱怨道:“这鬼天气我真是服了,说变就变,我爸妈刚到校门口呢,烦死了。”
闻惜住的是两人间,室友和她同专业,但不同班,眼看着好不容易挺过了军训,却忽然被家里人安排了出国留学,还一早定好了当天就得走。
闻惜见状提议说:“要不让你爸妈先回去吧,这么大的雨还怎么开车?等雨停了再走也行啊。”
室友也发愁,无奈道:“没办法,离校手续前两天就办好了,当时哪知道今天会是这种情况?我爸妈大老远开车来的,老家离这儿五个小时的车程,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只能住酒店。而且他们来都来了,我又何必多在学校待一天?还是该尽快把东西收拾好,跟他们一起离开得了。”
闻惜和这位室友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两人性情相投,又有许多共同爱好,所以平时感情还不错。一朝别离,往后余生怕是都不能再见,闻惜为了表达对这段友谊的珍重,不仅帮她整理了行李,还主动提出要送她一程,也就没有及时更换衣服。
两人拖着大包小包下了楼,找宿管借了个手推车,室友忽然在此时对闻惜说:“哦对了,有个事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之前去办公室找辅导员要离校单时,看见你的新室友了。”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究竟能不能成为你的新室友,目前只有一半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