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不在港湾,我可想你想的不得了呀。”
他这话倒不全然是虚假的,这些年,宋庭玉一直如一座碍眼的山般挡在他眼前,哪怕这人已经远走高飞到了内地,但港湾却处处是宋五爷留下的余威,曾毅元避不开也洗不掉,更封不住那些老东西对宋庭玉啧啧称赞的嘴。
就连他自己身上,都有因宋庭玉留下的、永不磨灭的伤痕,这最初叫他连做梦都想生啖其肉,让宋庭玉用这世上最受折磨的方法死掉,就是曾毅元这些年心头所思所想。
他每天,都在想,如何叫宋庭玉死的体面全无、痛苦不堪,以消心头之恨,只有这样才能将两家素日积攒下的仇怨、两人之间的纠葛,一笔勾销。
被曾毅元用一种堪称恶心的视线注视的宋五爷径直拨开凑到身前的拐杖,面无表情说着可以视为威胁人身安全的话:“我当初应该直接打断你的腿,不过,现在也还不晚。坐轮椅回港湾,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这后半句称不上是威胁,充其量算是预告。
看样子宋庭玉已经在搜罗手边顺手的工具了,毕竟单靠拳头打断一个成年男人的腿,还是有点困难。
他对曾毅元,没有半点港湾旧识的友好,从两个家族的仇恨到两人的私仇,绝不是表面上已经在和事佬的撮合上握手说开和解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心底恐怕都只有致对方于死地的念头。
宋庭玉不知道他不请自来的原因是什么,但曾毅元在他眼里就是个瘟神。
只要曾毅元出现的地方,绝对没有好事,这不只是宋五爷站在仇家的立场上厌恶对方,还是宋庭玉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上,对曾毅元这样做不耻生意的人正经的轻蔑。
“你试试看呀,看看我都到这里来了,”曾毅元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会不会这么容易打道回府。”
两个男人如弓起脊背的雄兽一般对峙,呲牙、磨爪,如铁鞭的尾巴啪嗒啪嗒拍击着地面。
空气中仿佛燃起了火药味。
坐在这张桌前的薛仲棠等人眼珠子已经该互相暗示冒火了。
齐乐警惕:我靠,好像要打起来了,这找茬的港湾佬是谁啊?我是不是得往旁边走走,打起来波及我怎么办?
钟之择有些发愁:不能叫他们打起来,这场合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薛仲棠蹙眉:废话,但是你们谁先去拦一下子?别看我,我不想被一个肘击打飞。
“哎呀,曾先生!不是说好等等我一起进来吗,怎么您先给五爷贺喜来了!”
这一道声音吸引了这小小角落全部看客的注意力。
干瘦的梁东升紧走了两步,带着胖到看不到眼睛的肥龙,插入宋庭玉和曾毅元身前,充当起隔离带,“五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嘿,看我这嘴,说错了,举案齐眉啊!”
这下,方才还不清楚曾毅元是个什么东西的薛仲棠等人,也变了脸色,看着梁老板,露出了和宋庭玉一开始看曾毅元一般的轻蔑和厌恶。
他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人,虽说家里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和威信也算得上手眼通天,但是真像梁东升一样仗着本家祖荫,毫不避嫌做起损阴德生意的傻帽,他们这一圈里都挑不出第二个。
宋庭玉后退一步,如视死物的目光扫过颤巍巍低着头额角冷汗涔涔的肥龙,又看看猴精的梁东升。
原来这人是请不动他,就到港湾去投拜别的山门了。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梁东升找上曾毅元,堪称一句臭味相投。
“五爷,这曾先生是我的客人,好不容易从港湾请来的,您和他是旧相识,今天又是这样大好的日子,不如给我梁某人个面子,坐下来一笑泯恩仇有?”梁东升笑的满脸褶子,伸出手,想跟宋庭玉握一握。
给梁东升一个面子?
这话说出来简直要人笑掉大牙。
宋庭玉当年在港湾,因宋知画被绑的事,将那背后出阴招的曾毅元也给套了麻袋,差点把这小子面骨都打裂,只叫曾毅元整个鼻子,都算是曾家保镖找人的速度够快。
因为这两件事,曾宋两家原本就不大对付的世仇直接升级,那一阵曾家少爷出门要带一车保镖,各个身上备着电棍斧头,宋家的场子也遇上了不少找茬的外来客,搅黄了不少生意。
最终还是曾家的老爷子请动了叫老五爷都喊一声大哥的港湾佬出面,将两个小辈叫到一处,叫曾毅元下跪‘认了错’,摁着宋庭玉握手‘言了和’,曾宋两家自此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