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生,有人死。
叶翩然落下泪来。
“母亲她太苦了,卫姐姐也尽力了。”
卫红曾经找过宫里的御医,也找过民间的圣手,大家都说只能将将养着。痛苦地活了这么多年,罗飞燕底子已然耗尽,现在她找到了自己一双儿女,知道他们过得好,就算自己走了也有人照顾,她已经熬不动了。
容楚捏住袖子给叶翩然拭泪,小柿子似乎是察觉到母亲的悲伤,原本在空气中摇晃的小手放在身体两侧,发出咿呀的疑问,乌溜溜的大黑眼睛如琉璃一般剔透。
容楚长长叹气,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悲哀。
眼见生活在往好走,偏偏生活要与他们开个天崩地裂的玩笑。
叶翩然问道:“你今天告诉我母亲之事,应该还不止于此吧?还有什么关于母亲的事情你没说?”
容楚上前亲了亲她哭红的眼角,带着一份怜惜。
“母亲说想去曾经生活过的抚仙镇看看,我想带着你和叶颂也补上清明没有祭祖的遗憾。”
四月份卫红不在,叶翩然肚子又大,又赶上叶颂要去婺源府城小考,容楚也要主持春耕,这时间紧任务重,两位母亲体念他们的艰辛,干脆就在农奉县搭了个小小的祭台,悼念了两家的先人。
容楚心里自从清明过后就内疚的不行,觉得这祭祖一定要补上,现在又赶上罗飞燕是这境况,她想这趟抚仙镇大家一定都要去。
叶翩然不假思索地说道:“好,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容楚握紧叶翩然的手也点点头。
要去抚仙镇这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要做好。
叶翩然还有一周才出月子,虽说是这天气转暖,但是边塞的天气,早上和晚上还是有些冷,还有小柿子才刚足月,这趟就不带了,只能托付给吴氏和奶娘。
吴氏知道罗飞燕的情况后,也没有埋怨容楚莽撞,带着刚出月的产妇往外跑,而是接下了照顾小柿子的重任,又让她在外照顾好岳母和妻子。
一行当然还有卫红和郁芝,叶颂也在几天参加完小考后回来。
他从婺源回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容楚一眼就看出,他应该是这次小考考失利了,但容楚没心情安慰叶颂的心情,告知他罗飞燕的身体情况,并说了罗飞燕的愿望。
叶颂张着嘴,眼神由不可置信到黯然失色。
他才享受了几天的母爱?母亲的身体就已经油尽灯枯。
坚强的男子汉咬着牙不想哭泣,最后却还是在容楚的手拍上肩膀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容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多陪陪她。”
叶颂哭得哽咽,也不知道到底听清楚她的交待没有。
容楚随着整理自己手边县衙的事情,有很多事情何鞍也可以独挡一面了,他一直跟在容楚身边,明白容楚对待百姓的心意,两人逐渐培养了很深的默契,说是容楚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
容楚也知道何鞍一直没有晋升,但何鞍心胸开阔,没有在意过此事,在主薄的位置上又干得很好,容楚准备在她走后,就让卫红帮助何鞍坐稳这农奉县知县的位置,何鞍以后会是个好知县的。
交待好一切,又多请了几天假期,罗飞燕的身体也维持住了,能坚持这一趟短途的旅行,一家人才向抚仙镇出发。
抚仙镇也属于青州下辖的一个县,它比农奉县更靠近边塞,是蛮人进攻的第一线位置,这个小镇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磨难,城墙上都留下了不少印迹。
所幸这短途的路还不太难走,官道直通,卫红的马车又大又宽敞,坐在里面的人倒也没受什么罪就到了抚仙镇。
抚仙镇是在战后浴火重生的小镇。
容楚和卫红骑在马上眺望远方的城门,朱红色的城门好像是新刷了层红漆,异常的耀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方的青砖城墙倒是朴素的坚守,诉说着这百年来的冰与火之歌。
卫红凑近车窗边说道:“天快黑了,我们先在城里住上一晚再去村里。”
郁芝拉开车帘轻轻说道:“娘又睡着了,先进城吧。”
容楚也看向车内,穿过郁芝身体的间隙,看到叶翩然呆呆望着罗飞燕的脸庞,她心中一痛,这实在是钝刀子割肉,凌迟着他们所有人的心。
叶颂也骑在马上,肩膀耷拉着,无精打采的,要不是卫红找人看着他,路上几次都差点摔下马去,最后只好让身边的亲卫兵带着,这才好点。
这一路同行,没有欢声笑语,沉沉的悲痛压在所有人心中。
马蹄踢踏踏上青石板,缓缓进入抚仙镇。
夜晚的抚仙镇很热闹,喧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容楚让亲卫先去探路找客栈,睡着的罗飞燕似乎是听到了耳边的喧闹,缓缓抬眼虚弱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