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发青的侧头,遇上代掌门凝重的眼神,如同一盆冰水,将中年长老的怒火浇了个彻底。
代掌门愠怒的收回目光,朝下看去。
眼下五人站在一块,如同众星拱月般将林祈云围在中心。中央的人不是他熟悉的模样,眉梢眼角不经意浮出的轻狂神色却像极了故人。
多年前,少年意气,天命风流。
刚听到“林祈云”这个名字时从心底涌出来的害怕和愤怒逐渐从头脑中消失,代掌门冷静下来,他缓缓正视那双上挑的桃花眼。
四目相对,青年眉眼中不耐和高傲散了,神情平和下来,如同他上辈子低头对待每一个玄漱弟子那般。
他清楚这个神情——林祈云在等玄漱表态。
他有底气。
就算身份再敏感,灭世的也不是林祈云,他的师尊依然是一剑断鸿蒙的灵霄真人,他也依然是玄漱整个门派都要尊称的小师叔。玄漱开派祖师之徒,玄漱救世者之师,玄漱怎么敢不认林祈云。
玄漱不敢,他也不敢。
沉默良久后,代掌门低了头,用一贯严肃的声音道:“林祈云于玄漱无罪。”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他话音一转,“可世上除夺舍外,绝无死而复生之法。你是如何来?”
玄漱林祈云无罪,可夺舍之魂有罪。
林祈云一愣,眉眼微沉,这回是真失去了耐心。
喋喋不休的猜测再度席卷,越发离谱。顾青榆冷斥一声“聒噪!”,脚下重踩,威压气流便空的一声从她脚底爆开!
所有人猝不及防,一时间嘈杂被压,林祈云眼疾手快的把裴铮拉了出来。
踉跄两步才站稳的裴铮:“?”
有事吗?
林祈云:“懒得掰扯,你上。”
“……”
好吧。
可能剑阁的宿命就是损友的发言大使。
裴铮叹了口气,抬手作揖,“诸位。裴某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若还有怀疑,可自去蓬莱殿查剑痕剑式,裴某便不多言了。”
“至于夺舍……众所周知,夺舍乃恶鬼邪魂,而苍梧世天梯有驱魔辟邪功效。代掌门要我等从天梯处步行至玄漱峰认错,我等全程林祈云陪行,诸多弟子都是见过的。”裴铮一顿,“他没有半分反应。身份之争,也该言尽于此。”
“既已许诺,”裴铮温和却不容置疑道,“还是别太咄咄逼人好。”
林祈云认同的点了头。
众长老先是对被迫言而无信的脸绿,随后是对林祈云身份的惶恐,有些垂死挣扎:“但世上绝无死而复生之法,他凭什么……”
凭系统。
林祈云心道,具体的他不想解释,也没必要对这些人瞎扯理由。
关于他身份已然盖棺定论,林祈云隐隐觉得这个时候该是说一句收尾的话,然后潇洒走人,任他人风中凌乱的时候了。
反正没人敢怠慢他。
想到此处,林祈云刚准备开口,角落里却传来一个声音。
“那萧宴池是不是也能……重生。”
林祈云心下骤然一悚!
他猛然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弟子。修仙之人何其耳聪目明,他以凡人耳能听见的声音,自然能在瞬息之间传遍所有人耳朵。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般,所有人对重生的质疑霎时转为畏惧!几十年前屠戮仙门的胆寒掠上他们心头。
萧宴池重生一事,仅仅是想象,便足以让生灵战栗。
“萧宴池魂魄逃窜几十年……仙门只做了驱鬼夺舍……”
“仙门只做了驱鬼夺舍!他极有可能重生为人卷土重来!”
“天梯无用!”
意料之外的恐慌爆发开!
林祈云看向周身四人,想开口宽慰,下一瞬问出重生的那个声音再度钻进了耳朵。
他说:“林祈云那样特殊的关系,杀萧宴池很轻易吧,他会杀了萧宴池吗?”
林祈云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会吗?”
那个声音续道。
*
从雪山白玉宫出来时。
原本的日照金山已经西沉,月色流泻在雪山顶,把整座雪山白玉照的如同仙人领地。冰凉的如同高岭雪莲,叫人可望不可及。
玄漱山阶上,天山雪水从脚下涔涔流过,花枝随着寒风乱颤。月光将一行几人影子投在山壁上,在花影山林中影影绰绰,别有婉约之意。
下山路上,林祈云心虚且歉疚的看向顾青榆。
青衣剑修握着剑,堂而皇之的无视他。
“……”林祈云有些无措的看向了乌洵。
“谁让你说那些话。”乌洵冷漠脸,“爱莫能助。”
“我又没说不,”林祈云小声辩解,“万一呢?”
“万一?能有什么万一?你就是——”
一声剑鸣乍起,打断了两人。林祈云转头看去,月色下顾青榆已经站在剑上,黑沉的眼眸里狂风暴雨无声汹涌,正低垂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