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目光复杂的瞧了一会,才听到莲雾接上自己的话,“您一开始以这个身份出现,不是想借机杀了林祈云,让我去取代他在萧宴池心底的位置吗?”
她抬起秀目,与笔仙对上视线,“可方才我看,这对师兄弟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亲密至极。您是……在犹豫什么呢?”
笔仙避开了视线,“杀他太贸然,让另一个系统发觉后,局势未免不可控,要徐徐图之。”
“……那您想如何徐徐图之?”莲雾薄唇微抿,“他一个外来子,猝然闯进来扰乱所有命运,让您大费周章调整,甚至违背了系统规则,您想饶了他吗?”
“饶了”二字刺入耳里,笔仙瞳孔霎时闪过一丝红光,冷然道:“莲雾,你话很多。”
莲雾心里一惊,当即就跪了下来,“莲雾逾矩。”她定了定神,依然把胸腔中压抑许久的话吐了出口,“只是您不懂情爱,却赋予了我情爱,叫莲雾从被您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爱一人入骨,把一个人……刻进血肉。”
“莲雾是来取代他的,却因您,眼睁睁看着他们如胶似漆许久,”莲雾桃花眼眼底因极度的嫉恨染上一抹艳红,她暗暗咬牙,盯着笔仙道,“您该懂,与他如此缠绵的本应是我。”
“……”
笔仙不言,像是隐隐松动。
莲雾见状,从袖口拿出了一个浅绿瓷瓶,递到了笔仙手上。她姿态可怜,额发凌乱,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足够惹人怜爱。
“您就算不可怜我,”莲雾道,“也还请……想想明书吧。”
她说着,芊芊玉指将笔仙的五指往里合,让他紧握着药瓶。
“您如果不懂世间情,那便永远不要懂,这只会让您优柔寡断。您今日对他心软,来日明书的路就会艰难,杀了他吧,”她放低了声音,像是诱.哄,“此药产自龙溪,能叫他终日昏沉,一点点死去,绝不会被另一个系统发觉。杀了他吧,让宴池来到我身边。算我……求您了。”
笔仙闭上了眼。
*
这夜过得格外漫长与宁静,笔仙在明堂里坐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月落西沉。
月光流泻在他身上,将他身形半明半暗的切割,他看向自己手中两个药瓶,一时脑袋混沌,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这两个药瓶,一个是杀人无形,一个蚕食记忆。后者他与林祈云喝酒时常用……一开始常用,因此林祈云刚游历时才会经常忘事,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再用了。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萧宴池怀疑到了他头上,再用难免打草惊蛇,可真等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他好像又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作为天道时,从未这样纠结。
也从未想过能自己一时兴起,下凡亲手拨回命运轨迹,人间情愫会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他。
他无比憎恨林祈云背后的系统,便连带着厌恶林祈云。如果不是林祈云贸然闯入,他的明书不会到现在还不能出现在世人眼前,籍籍无名,泯然众生,萧宴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疯,一心挂在情爱身上。
他的故事被林祈云跟那个外来系统搅得乱七八糟,这已然触碰了他的底线。
可他们在拿真心待他,这让他感到陌生和不知所措。
天道从世间生发第一缕灵力开始,对人间喜怒哀乐便从来都只是个旁观者,在身入红尘前,他的情绪只有极为简单的两种——喜欢,厌恶。
但是这人间好像在教他七情。
笔仙敛下眸,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
他将药瓶揣入袖口,踩着满庭萧索的竹柏影,缓慢来到了林祈云的卧房前,发现里面灯火熹微,却了无人影。他安静地等了许久,在夜色越来越沉时,等到了归来的林祈云。
彼时清河的少爷正衣衫凌乱不堪,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站在他卧房门口等他。见到笔仙时,林祈云桃花眼里闪过惊诧,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太体面,尴尬的提起外袍衣领掩去一些痕迹,才道:
“褚白,你这么晚在这作甚?”
笔仙提着灯看他许久,朝他意味深长地弯下眼角,“那边除了萧掌门可不住人,祈云云,你又在干嘛呢?”
灼烧般的红顿时爬上林祈云耳廓,并且迅速扩散开,幸而暮色沉浓,看不太清。
儿女情长的事懂的自然都懂,林祈云听笔仙语气就知道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也相当光明正大,除了有些不可避免的羞赧,语句间几乎已经跟笔仙挑明了一切。
“我……”林祈云垂眼朝一侧看去,别扭道,“清河可能,要办婚仪了。”
笔仙捏在灯骨上的手微紧,面上波澜不惊,“……清河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