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一惊,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徐书凝斥责她不懂得尊重他人的画面。
彼时的她,心口有堵密不透风的墙。
她从来不曾解释,她那玩世不恭外表下,其实深藏着害怕被人挖掘的疮痍。
她也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林少安温暖的声音会和徐书凝的话语重合。
她抬头看着林少安的脸,心底有一丝不被理解的落漠和委屈,却也有十几年来,头一次的心虚。
她偏过头,冷着脸,骄傲地轻道了声:“对不起。”
林少安心软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后悔。想道歉,又觉得自己也委屈,就闷声给容倾夹了菜,续了茶,安安静静吃了几口饭。
“对不起……”她还是道了歉:“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而已。”
容倾抬眸,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林少安的心思。
林少安也抬头对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捍卫着她人生最重要的原则。
“因为,倾倾就是倾倾。”
容倾心口忽然一阵冲击,眼随心潮,湿润了。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林少安还是个蹦蹦跳跳的糯米团子。而如今眼前本该熟悉的面容,因为那些和印象中不符的成熟,变得陌生起来。
她不知道那双机灵的月牙眼,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温婉又灵动;
不知道那一到冬天就因为静电炸毛的细软发丝,什么时候变得如墨如瀑。
更不知道那桀骜中总带着疑问的神情,什么时候开始,看自己时,变得那么温柔而富有爱意。
这种全心全意的温柔,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爱,她何曾感受过。
她颔了颔下巴,把这一瞬间的心乱,归咎于刚刚手机里的工作过于惹人烦心;归咎于那些在心理医生面前也难开口的旧痛;归咎于那些日日夜夜的孤独琐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积压得让她喘不过气。
归咎于她也是俗人,她也会脆弱,她也会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动容。
无可厚非的是,上了点年纪的人总是更好面子。她一笑而过,没有表露分毫。
午后,容倾拿着那束手花,在田野边走走停停。林少安在后头跟着,没忍住悄悄打开手机相机,想记录下几张照片,就被容倾夺了过去。
“啊我就偷拍一张!”林少安嗔怪撒娇。
容倾冷不丁一句“不可以”,就把她的手机收进了自己包里。
后来她们坐在小山坡上等着日落,没有手机的林少安,只能名正言顺地回过头来凝视容倾,看夕阳染红了她的脸颊,晚风吹动了那卷盈的发丝,看她的红唇渐渐扬起,看她的眸中水润。这些细小的浪漫,无一不点点浸透着她的心扉。
她好像又爱她多了一点。
“倾倾,抱抱。”
她早就忍不住想去拥抱。
容倾转头看向她,微微惊挑的眉梢柔软下来,笑着敞开怀抱迎接她。但林少安摇了摇头,反把容倾搂入了怀中,让那淡淡发香枕在自己肩头。
“说好了的,这几天换你做小女孩哦。”
她揉了揉容倾的头,用下巴蹭了蹭那香软的发。
容倾本浑身僵持不适,却也在她这句话中找到了归属,放松了身体,安然地享受着女孩给她的怀抱。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那些幻想,却奈何不了温柔。
小河流水,云海人烟,在这隔世的景色里,她才敢把自己片刻的带进爱情里。她才敢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是在脑海里。
她想揽过爱人的腰身,她想亲吻爱人的香唇,她想依偎在爱人的颈窝里,任由泪水颗颗掉落湿润了衣襟,也要诉清这些年的寂寞。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敢想为什么她所有的幻想都和林少安有关,即便在心纸上打草稿,她也只敢用“爱人”笼统的代替她的女孩。
等夜幕降临,她的梦却醒了。
她的思绪不敢再游离一步,哪怕明知法网不及心魔,也要在幻想的世界里捍卫着公序良俗。
“走吧,太晚了。”
她借口起身,又恢复那个从不期待的模样。
林少安跟着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又替容倾拍拍肩头的枯草,抬手摘掉栗色发丝上,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掉下来的花蕊。
她不知道自己看容倾的眼里全是蜜糖,腻得让人无措躲闪了目光。
容倾在她肩头靠了很久,即便她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也很满足了。
“倾倾,都这么晚了,我们骑车回去安不安全呀?”
她只是想跟容倾说说话,随口一问。不料容倾冷冷回了她一句:
“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