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爱情应该在灯火里,像耳边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一样热闹。而她的爱情,也许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沉寂在冰凉的水里。
她抬头看看月色,低眉用余光悄悄感受着坐在身旁的林少安,把一盏清水一饮而尽。
月色真美啊。
可她却微微垂着睫,漠视着眼前的荒芜,只觉得生活和刚饮的水一般索然无味。
“呐!”
林少安挑了一串孜然粉辣椒面最多的牛肉送到容倾面前。
其实她从小跟着姐姐们长大,跟着明柔玩耍,久而久之,和同龄人之间居然也有了代沟,从小到大,身边人对她的态度,也随着年龄的增长,从排挤孤立,变成了远观欣赏。可即便那么多人夸她特别,夸她气质脱俗,她也偶尔会因为插不上而落寞。
正因如此,她才会时常注意着,不让别人被冷落。
可容倾从来都洒脱,明明不是一个会因为被冷落伤感的人。
她脑瓜一转,终于想明白了。
“全世界的小朋友,我最喜欢倾倾啦!”
吃醋了是需要哄的,容倾教她的。
那星月一般的眼睛一弯,容倾便愣了一秒,胸口莫名温润起来,眸色随着心软。
烤串接了过来,也不肯承认自己在吃醋,冷哼一声:“我又不是小孩。”
林少安眉毛一挑,笑问:“大人就不能吃醋了?”
容倾故作镇定,白了她一眼。幸亏室外嘈杂,旁人的注意力也不在此。
顾岑聊开了兴致,干脆搬着凳子去了隔壁桌。易小雯心底里还是把容倾视为长辈,见她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替着解释几句,也不至于失礼。
“容律,你别介意,顾顾前阵子才正式决定放弃喜欢的人,心情不是很好。”
容倾包容一笑。
林少安知道顾岑虽然死鸭子嘴硬,心里一直放不下明柔,共情着朋友的心碎,沉默了很长时间。
三个人小桌,气氛短暂的低沉下来,易小雯思索一番,叹道:“反正呢,爱上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就要接受每一天无数次的不满足,接受她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来猜测你的小心思,怎么说呢……接受等待,接受失落,接受演一场独角戏,接受她可能永远不会爱你。”
林少安听着,无言。
容倾眉梢一抬,惊异于她们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感悟,也惊异于她们面对感情这样隐私的话题,可以随时随地在一个“长辈”面前侃侃而谈。
而她从来没有机会和谁谈论感情,即便是明理也所知甚少。
易小雯不像顾岑那样事事怀揣着一股少年般的冲劲,她单纯善良,没有深谋,却有远虑。
介于顾岑撞南墙的痛,她总是有意无意提醒着林少安,也早想借机会试探一下容倾是不是堵密不透风的墙。
“容律师,从你的角度来看,我们这个年纪去追那些不可能的人,是不是很可笑?你们这样的过来人,是不是都会觉得,十八岁的爱,根本不算是爱?”
容倾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难住了,平时总以薄情寡义掩盖敏感深情,此刻却没办法用一个玩笑敷衍过去。因为林少安的眸光也看向了她,清澈又水润,带着些惴惴不安的疑问和期许。
嗯,和从前问着那声“你能把我也养了吗?”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便笑了笑,宽慰着:
“爱情不过是山川大海,日月星辰。人生总要有一次疯狂是为了遥不可及,不是吗?”
她不敢再看林少安一眼,她知道疯狂的代价有多惨痛,知道遥不可及或许一生都只能遥不可及。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即便林少安是她呵护着长大的小孩,即便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受伤。有些南墙,总要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死心。
易小雯从小就乖巧懂事,对她来说,妈妈觉得靠谱的恋爱才是靠谱的。害怕受伤,害怕伤人,害怕周而复始,一段初恋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踏出下一步。
“那容律师,你觉得恋爱的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呀?”
“过程吧,”容倾思索片刻后这样回答,手在杯上攥了攥,又松开,无意把头发撩到肩后,轻描淡写道:“结果都那样。”
易小雯把这话品了品,明朗道:“也对!反正年轻,就算是受伤,痛得死去活来,一切熬过来了,也才十八岁。”
容倾颔首一笑,她喜欢这个年纪的豁达乐观。或许也只有到了自己这个年纪才知道,能熬出头的,都不是真正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