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少安脑袋一歪,坏笑:“哦~倾倾恐高,不敢去蹦极吧?”
容倾低垂下眼帘继续打开了水龙头,强做镇定道:“谁说我恐高了。”
林少安偷笑,刚转过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倾倾,有电话。”
容倾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过手机。
那串号码没有备注,但她对数字很敏感,细想一下就知道了是哪里打来的。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林少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漾漾,我接一下。”
林少安愣了片刻,很快明白了容倾的意思,转身出了洗手间,还带上了门。
容倾稍微松下一口气,听见外头电视声传来,才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简短说了几句话,容倾就犹豫了很久才回答:“挺好的,就是……还是睡不好,总是做噩梦。”
“我们和您的妹妹建议,旅行中多带您去做一些室外活动,适当增加高强度的运动,可能能改善您的失眠。请问还是没有改善吗?”
“妹妹?”
容倾心底一惊。
“是的,两天前我们联系您,是您妹妹接的电话。说你们正在旅行,还问我们是不是需要让您马上回医院复诊。容律师,您妹妹很关心您。”
容倾蹙了蹙眉,红唇一点点抿住,无言。
“旅行确实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但是如果失眠症状没有缓解的话,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尽快回医院复诊。”
“知道了。”
电话挂断以后,容倾在洗手间止步许久,才缓缓拧动了门把手。
林少安趴在离洗手间最远的床脚,带着耳机翻着酒店的小册子。显然是刻意回避听到她的电话。
她苦涩一笑,疼惜林少安始终对她保持着这样的懂事和分寸感。她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走上前摘掉了她的耳机。
林少安恍然一惊,爬起来弯着眼一笑,什么也没有问。
容倾心里更是猛然涩疼一下,思索片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直接了当地坦白了那些林少安想关心,又从来不敢开口过问的事。
“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我生父临死前的样子吧。”
“有些事情越想忘掉,就越忘不掉。好不容易爬出来了,一遇到类似的事情,就会再一次陷进去。”她苦笑:“不过有一种治疗手段叫‘脱敏’,多次反复地接触过敏源,来降低过敏反应。也许我再处理几件类似的案子,就会麻木了吧。”
“可我还是希望……这个世上永远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案件……”
林少安跳动的心,越听越沉重。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背后的原因一定是惨痛的。
她咬着唇,半天问出一句:“那……把他送进监狱的那次呢?也做噩梦了吗?那时候你才二十二岁……”
容倾沉默片刻,柔声坦白:“嗯,那时候年纪小,也一直处于回避状态。要重新面对一次,确实挺辛苦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沉默不过几秒钟,林少安却倍感漫长。
可容倾又说:
“所以,谢谢你回来找我。”
那个噩梦缠身的晚上,小小的小孩,戴着比自己脑袋大许多的尖角帽,敲开了她的门,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救赎。
更何况这个小孩还会在她原本空荡的身旁呼呼大睡,给她一睁眼就忍不住微笑的安心。
林少安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对望着容倾的眼睛,问她:“真的吗?我来找你你高兴吗?可是你一次都没有表现出来,不管是七岁的时候,还是十五岁的时候……”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不想容倾会忽然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用力捏疼了她的腮帮子,温声告诉她:
“大人都要面子呀。笨!”
她恍然大悟。即便容倾此刻依然说着要面子的话,却想用力地告诉她,自己曾有多高兴。
林少安鼻尖酸得要命,眼眶一红,扑进了容倾怀里,紧紧搂着她的眼神,喉头涩得刺痛,千言万语也吐露不出。
而一切也不言而喻,容倾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那么沉重地浅笑安慰着。
“傻瓜……”
旅行的第二章 ,是“叛逆”。
林少安以为,被骄纵的青春或许都是叛逆的吧,不是烟酒纹身那些表面叛逆,而是去做那些想做却从来不敢做的事。不去管别人说什么“小孩子不可以”,“女人不该做”,“你是男生,你应该……”,等等。
她带着容倾离开了春天,回到了炎炎夏日。在临海的地方,挑了一个快节奏的大都市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