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律师,”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容倾:“以我的经验来看,你需要心理干预。”
容倾疑惑回头,满不在乎的笑容,也显得有些疲惫:“你也太低估我的承受力了。”
周警官颔首一笑,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递给了她。
“你会用到的。”
第96章
家里二老一路心急如焚的来, 车刚停稳就一前一后赶着下车。
明柔看了眼父母的背影,叹了口气,弯腰低头往车里看去:“姐, 你不下车吗?”
明理单手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扫了眼派出所的大门, 沉着脸拔下车钥匙:“一会儿你开车送她们回去,我先回律所了。”
“你不看眼二姐吗?”明柔接过明理抛来的钥匙。
“看她做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你们去干吧。”明理推了推眼镜,拿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柔无奈,招呼了声等在身边的林少安:“走吧。”
林少安点点头,乖乖跟在后面,回头看了眼独自打车离开的明理,才意识到全家人都心急着来接容倾, 忘了车里座位不够容下六个人。
就像容倾说的一样, 明理虽然凶巴巴的,但也是个温柔的人。
她浅浅露笑, 刚回过头就看见明妈妈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眼里似乎还泛着泪光,把薄纱外套交给明柔, 就摇摇头出了派出所大厅。容爸爸跟在后头, 不放心地回头往里看了一眼。
林少安迟钝一秒,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互相关心, 见了面却又相顾无言。
加快步伐进跟上了明柔, 进到大厅里,才看见容倾站在走廊连接大厅的地方, 攥着十指,紧闭着双唇, 望着她们,却没有向她们再多迈一步。
她不曾想到,像容倾这样一个会把头发的每个卷都打理精致再出门的人,有一天凌乱了发。
她甚至把自己的外套都搞丢了,肩头披了件警服,应该是旁边女警官的。里头只有一件吊带内衬,还是运动款的。
再看一眼鞋也知道,容倾昨晚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林少安理解了家人为什么那么生气,光是在电话里听警察简单的描述,她都能想象到昨晚的惊心动魄。在那样的地方,和那样一个危险的人单独见面,想来也是觉得事情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才会在深更半夜不声不响地出门吧。
连她也越想越觉得后怕。
所以哪怕是每次都第一个跑上去拥抱容倾的明柔,也黯淡下了平日里温软又热情的笑脸,沉默了片刻才走上前去,帮容倾换了外套。
理着栗色发尾的手尽是心疼,却依然难掩失落地低头:
“从小到大,爸妈都最偏疼你,在我心里,你和大姐一样都是我最亲最亲的姐姐。我们都想成为你的后盾,可是你什么事都不愿意和家里说。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妈是真的生气了。”
说完,也转身离开。
而后狭小的门厅,只剩下她和容倾两个人,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相望。
林少安看见容倾的喉头哽咽了一下,她想,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容倾的感受。
她知道哪怕有人替代了父母的角色,也填补不了内心深处空缺的位置。
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是不敢随便撒娇的。
她知道容倾一定很无力,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和明柔明理等同起来。就像她在这个家里一样,明明大家都对自己那么好了,想起坐不下六个人的车,她还是会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就像明明容倾那么那么偏心自己了,在心里还是保持着那个不成文的规定,明柔是有资格第一个冲去拥抱容倾的人,而她只能是第二个。
她们总惯性地想懂事,想优秀,甚至是想假装幸福,以此来回馈亲情。
可是真正的亲人之间,是不需要刻意回馈的吧。
她恍然间想起,那年容倾生母离世,案情也算是沉冤得雪,她却在容倾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被迫离开了。
分离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曾想过要再回到容倾身边。或许是赌气,或许是不敢想。
直到某一天午夜,容倾给她打来了电话,考虑到时间反常,她没忍住接了,电话那头在片刻惊异的沉默后,传来了颤抖的气息,又是很久很久,才听见一声破碎的叹息:
“漾漾,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那声线带着浓浓的倦意,如常般慵懒而妩媚,又有一丝不寻常。
容倾好像喝醉了。
她那时候还小,听到这样的醉意,还有些害怕,毕竟童年的噩梦那时候还没过去多少年。所以在电话两头再一次久久沉默后,她挂断了电话。为这个举动,她往后很多年都不敢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