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宪初犹豫片刻, 还是松了手。
明理抱着双臂靠在厨房门在, 听到这句话, 才翻了个白眼垮着步伐走向客厅。
人呐, 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
为爱情,为生活, 为时光,又或许什么都不为。
父母这些年老了不少, 老花眼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年轻时的个性,在职场风云半生的母亲越发爱在烟火气里忙活,操了一辈子锅铲的父亲,倒是老年寻来了爱好,日日跑出门找邻居老头下棋。
于茉芙正在沙发上教容宗黎怎么在手机上下象棋,抬头和她相看一笑,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温婉可掬。
那人为了“见家长”,来之前还特地回家换了身素净衣服,看起来倒有几分贤惠样子,和前两天晚上使坏折腾她的样子,判若两人。
“哎呦!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这人怎么能悔棋呢!”
“叔叔,您下次点这里,可以拒绝对方悔棋的,来我帮您设定一下……”
明理听着看着,心里叹慰。这世上若还有什么是恒古不变的,大概就是变化本身吧。
她取下眼镜,松了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在爱人惊异又动容的目光下坐在父亲的另一边:“悔棋怎么了?年轻人,你吃的盐比人家吃的饭多,让让怎么了?”
于茉芙目色从迷恋顿转为无语。
这人,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明宪初看了眼时间,闲着也没事干,就问了句:“是让明柔去接少安吧?我闲着也没事,和她一起去得了。”
容倾本计划做好了饭菜亲自去接,算着时间不算充裕,才让明柔下班后顺路去接林少安回来的。
“不用了妈,明柔顺路。”
明宪初不听她的,固执往楼上走打算换衣服出门:“放寒假行李都得带回来,我车后备箱大些,去接她们一趟,也顺道看看学校的新校区。”
容倾只好应下:“好吧……我跟她们说一声,您腰不好,千万别帮着搬行李。”
“哎呦不用你提醒她们,你还当她俩小呢?林少安都十八岁了!”
容倾心头一顿,含笑点头:“知道了,那您开车注意安全。”
楼梯上已经看不到人,声音远远传来:“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啰嗦!”
容倾哭笑不得,摇摇头返回了厨房。
政法大学校区路口,明柔刚停好车,眉头就紧锁着盯着马路对面的熟悉身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刚想下车过去,就被正好赶到的明宪初拉住。
“妈?”来不及惊讶,眼神又反复确认着马路对面的女人:“那是她亲妈吧?”
明宪初眼角的皱纹深了深,把明柔拉上了车,两人透着车窗,远远看见林少安带着朋友一起,托着行李从学生宿舍的坡路口上来,和等在路边的艾茜挥了挥手。
明柔莫名来了脾气,又着急着想下车:“她还有脸来跟咱们抢孩子……”
“等等,”明宪初拉住了明柔,精致和苍老并存的眉宇间,又浮现出几分年轻时的冷厉:“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给少安听见不好。”
“可是……我看家里群消息,二姐不是忙活一下午呢吗?就让她把人接走了?”
明宪初想到容倾,心软了一瞬,又不愿把事情做得难堪,无奈道:“寒暑假本来就该一年回一家的,去年少安除夕都没回那边,人家一大家子也好久没团聚了,咱们过去,反倒让那孩子两难。”
“他们那一大家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亲爸亲爷爷奶奶……”
明柔愤愤不平,话音未落就反应过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不是林少安的血脉至亲。
“是啊,人家那边好歹还有个亲妈呢,咱们算什么啊?我二姐算什么啊?”
明宪初瞪她一眼,冷叹一声坚持:
“掉头。”
明柔再无话可说。
容倾身边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连蒜末都切得精细,手上的创可贴湿了好多回,索性摘掉了,伤口被辣得刺痛,也不亦乐乎。
漾漾喜欢的可乐鸡翅,漾漾喜欢的红烧鱼,漾漾喜欢的糖醋排骨……
她每每在心里细数一道菜,就笑叹这小孩一定是小时候吃不饱,才爱这些大鱼大肉的。嘴角上扬着,眼里又满是温润的怜惜。
她把胡萝卜一刀一刀切成了星星的形状,装点着餐盘。
今天的一切都是漾漾喜欢的。
大功告成,一桌色香味俱全,开门声也如期而至。容倾还没来得及摘掉围裙,就想着要第一个上去迎接,以表没能亲自去学校的亏欠。
此刻笑容有多期待,下一刻,就有多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