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是肖承把她们送来的。
那个男人能轻而易举地抱起晕倒的容倾, 能有条不紊地联系着交警和医院, 能安抚心急的二老安心在家休息,能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几乎浑身上下都散发可靠和安全的气息。
而她,无用的像个小孩。
好在容倾只是因为忍痛有些虚脱, 心率也恢复了正常,没多久就醒了。
明柔刚从实习单位赶来,一顿关心:“二姐,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还疼不疼啊?”
容倾还有些昏茫,目光下意识低敛寻找,发现林少安默不作声地站在明理身后,才安下心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被肖承抱起,那一点点被牵扯的衣角也随之松开。尽管记得不清,那一刻的怆惶和担忧,却还清晰在心头。
彼时快到车门口时,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唤了声漾漾,感受到肖承顿下脚步,回头喊了声“上车”,恍惚间听到女孩仓促的脚步声靠近,才放任自己完全昏睡。
不管何时何地,她不想让林少安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此刻看见那瘦瘦小小的身板,被挤在前头的人挡去了大半,眼神灼灼却依然望着她,关切又哀愁,心里不禁细细疼痛着。
“二姐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要不是肖律师发消息告诉我,我们都不知道你病了。”
即便这样的兴师动众让她有些不悦,容倾还是礼貌看向肖承颔首表达了谢意。
身上的病痛还没有完全褪去,稍稍动一动身就喘息微微,撑着坐了起来,安慰道:“你们不用守着我,跟爸妈说不要担心,我没事。”
明柔当即反驳:“那怎么行啊?生病身边哪能没人照顾?”
明理也欲言又止,侧过脸不忍心再说她。
容倾低了低眼帘,坚持道:“你们先带漾漾去吃个饭吧,她陪了我一上午,都还没吃东西。”
随后看了眼肖承:“我有些话,想和肖律师说。”
林少安心里咯噔一下,掉进冰窖似的。
明柔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抚了抚林少安的双肩,意会点头:“行吧,那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
肖承反客为主地送她们出了病房,明宪初正好打来了电话,隐隐能听清在说着:“肖承啊,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帮着照顾我家这俩孩子……”
“阿姨,您太见外了。您和叔叔放心,这里交给我就好。”
林少安心里头酸酸的,像个没有发言权的小孩,跟着进来,又跟着出去。听着电话那头的信任和感激,紧攥着双拳,指尖不知不觉深刻进了皮肉,掐出道道血痕。
她终于体会到性别和年龄的阻碍,会是她脚下跨不过的洪涝,是让她可能永远都只能原地奔劳的跑步机。
她很抱歉之前的不可一世,很抱歉无数次轻易说出口的喜欢。
很抱歉还没长大,就擅自喜欢了容倾。
她妄自菲薄——
林少安,是你太自以为是了。
忍着喉间有如玻璃碎渣划过的疼,终还是放弃了骄傲,又一次弯下了腰:
“谢谢肖叔叔。对了,您再着急担心,也千万不要碰她的手,她会害怕……”
肖承点头微笑:“我知道的。”
林少安心头一惊,容倾已经把这个秘密都告诉他了吗?
落寞原来是没有尽头的:“嗯,那就麻烦您了,一定要照顾好她……”
麻木地跟着走到医院门口,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明柔回头问她。
“我不能走,”林少安咬了咬唇:“倾倾身体很虚,一疼就会冒冷汗,浑身都会湿透。昨天晚上我每隔半小时就给她擦一次身体,肖叔叔不方便做这件事吧……”
明理一怔,而后苦笑道:“呆子,说带你去吃饭,又没说不让你回来。我们下午都还有工作,你不留下来陪着,难道真让一个外人守着啊?”
林少安扬了扬眉:“你不喜欢肖叔叔吗?”
“废话!”明理抱臂冷哧:“八字没一撇就把自己当个上门女婿似的……”
林少安用力点了点头:“就是就是!”,而后心情明朗了许多,往前跑了跑:“那我们快去快回!还要给倾倾打包呢!”
她依然对容倾的事干劲十足,依然热情满满。
只是大声说出来的喜欢,似乎在这一年春末,悄然隐下了声息。
十七岁的盛夏,校园里喊楼高歌,碎纸片挥洒满楼,林少安把自己的书一本本整理打包,连草稿本都没舍得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