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一闪,柴青冲入阵中。
听完内侍的回禀,姜王不自觉生出三分侥幸:“长恩近来修行一日千里,自打破阶,成就半步宗师,一招一式添了不少灵动。”
万一呢?
万一越长恩和他的兄弟们拼死重伤柴青。
这结局不也很妙?
“兄弟十二人,心灵相通,柴青大意入阵,说不准会马失前蹄……”他招来子处,附耳低语。
子处惊道:“定要如此行?”
“去罢。”
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柴青有丝毫损伤,弓箭手必要趁机将人射成刺猬。
不怪他心狠,是柴青这人带来的威胁太大了。
十二岁她就能持刀闯入宫,杀得昏天暗地,今时不同往日,二十岁的真我境宗师,尽管有季夺魂护他无恙,身为一国的王,姜王仍然不放心。
.
“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
婢女头探头说小话:“是柴宗师和十二卫。”
“打得精彩吗?对了,据说公主也回来了?”
“精彩。不错,公主也……”
碧波宫,姜啾换好一袭素衣,乌黑鬓发别着一支乌木簪,在左右簇拥下,迫不及待地迈出门。
.
以一对多,应付宗师以下的对手,于柴青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琅琊十二卫固然比她预想的要厉害三分,也仅仅是三分了。
这是姜王寝宫门口。
此时的姜王不时遣人出来汇报战局。
和越长恩等人玩够了,柴青起了一个坏坏的主意。
有季夺魂在,她动不了姜王,包不了多年前的仇,但吓一吓姜王也是好的。
念头一动,刀势随之暴涨。
越长恩瞳孔一变:“退!”
退?
此时再退,不觉得晚了么?
柴青凝内劲于刀锋,一刀斩破十二人合力维持的阵法,守在生门的人戴在胸前的银甲破碎,身子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寝宫的石阶,血流如注。
“江湖儿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姜王,前来受死!”
这一声用上内力,不仅躲在寝宫的姜王听得到,快步行在路上的姜啾也听得清清楚楚,登时花容失色。
倒不是对杀害她夫君的仇人留有旧情,她是担心柴青被仇恨迷了眼,惹怒大宗师。
大宗师摆明了要护的人,哪容旁人妄动?
即便有那一战之约,可季夺魂此人心性太难琢磨,保不齐会为报恩,狠心与柴青对上。
“王后?”
“王后慢点,小心脚下!”
姜啾一个柔弱女子,愣是拎着裙摆跑开。
“保护王上!”
“护驾!”
越长恩面色惨白,发狠了朝前冲去,只为挡住柴青的攻势。
可他挡得住吗?
一步慢。
步步慢。
两人先后冲进寝宫,看热闹的琴魔抱臂在怀,问一侧的姜娆:“她去送死了,你不担心吗?”
姜娆小幅度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
夏玉感到纳闷:“大宗师眼里不容沙子。”
柴青这么莽,和一头撞到季夺魂剑下有何区别?
姜娆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琴魔不懂就问。
姜娆忍不住朝碧波宫再看一眼,坏胚子声势闹得这么大,娘亲就要来了。
她蹙着眉与人解惑:“柴柴很惜命,她没想真的挑战大宗师的威严,只是想吓吓人罢了。”
她相信这话季夺魂听得到。
九州第一大宗师,一双眼睛只会比姜娆毒辣,若他都看不出柴青的意图,那这大宗师也就白当了。
不过是虚晃一招。
她知道,他也知道,姜王却不知。
“护、护驾!”
“大宗师呢?大宗师、大宗师救救寡人……”
“拦下她。”
“拦下她!”
姜王一退再退,不慎栽倒在玉阶,头顶玉冠跌落,脚腕扭伤,疼得面无血色。
高高坐在屋顶的季夺魂姿态懒散地握着一枚金黄的叶子。
叶片边缘锋利,犹如刀齿,他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没理会姜王的大呼小叫,甚而有闲情地换了个更自在的坐姿。
断刀破开寝殿的风,柴青的一举一动浮现在他眼前。
他眼睛里的忧郁霎时如云雾散开,映出一点稀薄的笑。
扪心自问,他看姜王不顺眼好久了。
那点子幸灾乐祸的情绪跃上来,他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视姜王为恩人,姜王是他眼里看为最优秀的王子。
是从何时变了呢?
他把玩着金灿灿的叶子,叶子将落不落,松开手,掌心摊开,那片金黄悬浮于掌上寸余。
好多年了。
久到快记不清了。
大宗师蔑然地飘往另一处屋顶。
金黄的叶子碎成齑粉。
秋风一吹,粉末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