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迟愣住。
原来是因为自己没穿鞋。
大概是受到惊吓产生了某种生理性反应,纪西阮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也还有些费力。
“我,我……洗干净了的。”注意到秦霜迟没有反应,纪西阮吸了吸鼻子,眼尾的红好似越发明显,“不脏,不脏。”
还强调了两遍。
秦霜迟微微抿唇,从旁边桌上抽出两张纸巾,捞起纪西阮水浸浸的手指,很认真很仔细地给她擦干净,目光专注地像是要给她的手指来场洗礼。
这下愣住的轮到了纪西阮。她僵住,完全不敢动弹,也完全忘记了刚刚惊险的状况,注意力完全被秦霜迟的动作吸走。
良久。
秦霜迟站起身,穿上了纪西阮洗干净的鞋去洗手,她的鞋码比纪西阮大,脚后跟便有一截露了出来。
“好像有点小。”纪西阮盯着那一截露出来的脚后跟,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秦霜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洗完手出来,看到纪西阮的状况似乎平复了不少,便也放下心来,迟疑几秒,提出,“那我先去手术室那边看看小酒,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吗?”
“没事。”纪西阮反复强调这一点。
在秦霜迟走出值班室之前,她双手抱着膝盖,眼尾泛出的红迹仍然没有消去。可当秦霜迟回头望她的时候,她仍然很努力地朝她笑,竭力表示自己没事。
她坐在西斜的阳光下,像一条乖乖盘腿坐着的小狗。
秦霜迟有些犹豫,临走之前,还是开了口,“纪医生,你需要抱一下吗?”
纪西阮愣住。
秦霜迟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拥抱,这样会心安一点。”
纪西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低垂着眼,微抿着唇,声音低了下去,“不用了,谢谢秦医生,我没事的。”
“你快去看看季青柚吧。”她小声说着。
秦霜迟得到这样的答案,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想起仍旧还躺在手术室里的季青柚,便也没办法再坚持,只在离开前给纪西阮轻轻地关上了门。
寂静的值班室里,纪西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眼眶发热,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很难过,
“抱一下怎么了?我现在这么不好过,就算是饭搭子之间,也可以在受伤的时候抱一下的。”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又很坚定地打断她,“不行,因为你喜欢她,所以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占便宜。”
更何况,还是在季青柚躺在手术室的时候。
幸运的是,季青柚的手术结束得很顺利,醒来之后也没出现什么后遗症。
处理好虞沁酒的相关视频后,秦霜迟又接到了一个紧急手术,等手术结束再走到病房门口时,看着在病房里交谈着的季青柚和虞沁酒,她没舍得敲门。
夜色降临,一整天的劳累疲倦才袭上四肢,她垂下眼,看到自己脚上穿着的鞋,虽然是常见的洞洞鞋款式,但被纪西阮贴上了一些飞船和彩虹标签。
这是纪西阮很爱惜的鞋。她想。
可同样,这双米白色的洞洞鞋上,也在今天沾上了某些可怖的印迹,就算这上面的血迹已经冲刷得七七八八。但以后看到的时候,难免会想起今天的事。
走向普外科值班室的路上,秦霜迟陷入了沉思。一路上,病房里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她轻叹口气,走到值班室门口,刚拧开一点把手,就从敞开的缝隙里看到缩在沙发上睡觉的纪西阮。
小小一只,光着脚,双手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
秦霜迟屏住呼吸,很轻很轻地走近,注意到纪西阮身上什么都没盖,蹙了蹙眉,又在值班室里环顾一周,找到薄毯,拿了过来,蹑手蹑脚地给纪西阮盖上。
在沙发边上坐下,凝视着纪西阮的睡脸。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睡梦中的纪西阮还时不时地缩一下手指。秦霜迟看着她,在她不可控地蜷缩手指的时候,很轻很轻地捞住她的手指,有时还轻轻地晃一晃,安抚着睡梦着的纪西阮。
温热指腹和蜷缩手指相碰,互相缠绕。
一切都很安静。
过了一会,等纪西阮不自觉地松开手时,秦霜迟反而觉得手里空落落的。她抿着唇,又看到自己脚上穿着的鞋,干了之后,上面还出现了之前没洗干净的血迹。
于是又站起身来,很轻很轻地走了出去。
这是纪西阮头一次在值班室睡得这么不安稳,以往的值班室人来人往,充斥着细碎的说话声,这种声音反而会让她更具有安全感。
可今天。
她在值班室待着的几个小时里,没有一个人进来。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因为那件事受到了惊吓,也许又是因为其他人都知道她在这里害怕会吓到她所以不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