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出来了,只是你不敢相信。”季青柚接过了她的话,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那天下了雪,我没有怀疑小姨说的话,也从来没想过你真的会在那一天来到伦敦,并且和我见了面。刚开始我并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直到后来你生日那天,我又去了酒馆,喝醉酒之后路过了那个红色电话亭……奇怪的是,我路过的时候,那个电话亭突然有电话打了过来。”
“很奇怪对吧,现在很少有人会打电话到电话亭来找人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得太醉,所以那只是我的错觉,还是说真的是你前几天打过去的电话被那个人打了过来,所以让我有了遇见这个红色电话亭的机会……”
虞沁酒说着,又往季青柚怀里缩了缩,仿佛害怕现在都仍然是梦境,“但当时我昏昏沉沉的,就去接了,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你不要再打过来了’‘也不要再来找我’,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那天同样也下了很大的雪。
她的头很痛,也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只用自己无力的手将电话听筒挂了上去,在风雪中抱紧自己的衣领。
本想离开。
但在打开电话亭的门之前,像是奇迹一般,她在电话亭里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物件。
“我当时在那里看到了一张被夹在电话亭门缝里的纸条,这上面写着我当时的电话号码。”
季青柚愣住,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她用尽所有力气才放弃的电话号码,那张在风雪里飘摇着的纸条,那张她怎么也找不到的纸条,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她和虞沁酒进行了联结。
命运用强大的苦痛压迫她们,却又给她们留下了希望的缝隙,让她们凭借这些缝隙在分开的十年间苟延残喘。
她很难想象到,虞沁酒是抱着怎样的期待和想法,才会在那天看到那张纸条之后,不停地去到这个红色电话亭,在每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去到那个街道,守候着这一场虚幻的梦。
虞沁酒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意味着什么,也始终想不起这张纸条的记忆,但那张纸条在电话亭里被找到。”
“然后呢?”季青柚的声音很轻很轻,渗出几分难过。
“而且这上面的确是我的字迹,我看到我很用力地写下了那一行数字,像是很害怕这上面的数字消失似的。”虞沁酒难过地呼出一口气,“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确有些茫然。但实际上,除了你,我想不到是谁,会让我这么用力地写下我的联系方式。”
“但纸条又被留下了,如果是你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纸条留下。如果你真的把纸条留下了……”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开始无端落下,
“那就证明,就算我回去找你,也不会是你希望看到的事情。”
“但如果不是我呢?”季青柚忍不住问,很轻柔地给她擦去眼泪,声线有些颤抖,“如果不是我的话……”
她没能把这句话说下去。
虞沁酒怔了几秒,轻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声音轻了几分,“我好像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无限的静谧在这个夜晚席卷。
在这一刻,季青柚明白,对当时的虞沁酒来说,这已经是唯一可以放任自己去做的事情。
她注意到虞沁酒的情绪开始陷入低落,便将虞沁酒抱住,传递自己的体温和存在感,“我宁愿你没有看到这张纸条。
“可这张纸条给了我喘息的机会,它对我来说很重要。”虞沁酒摇了摇头,说,“看到纸条那天是你的生日,所以那之后的每个十二月二十四日我都会去那个电话亭那里。
我希望你会出现把那张纸条拿回去,但又不希望你看到我那个时候的样子,所以我只是躲在那个酒馆里。”
“可是我没能来那里找你,后来的每一年都没有再来。”季青柚觉得鼻酸。
十年,整整十个十二月二十四日,没有关于那天晚上的任何记忆,只是因为一张虚无缥缈的纸条。
就认定是她,就在一个只在她们口头中出现过的酒馆里,日复一日地望着那个红色电话亭,等待着一个抛弃她的人出现。
而季青柚却没有再去过那里一次。
比起虞沁酒抱着羸弱希望的等待,她的放弃让她显得更懦弱,就连等待也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方式。
“不是的。”虞沁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遗憾,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手,
“酒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可以在那一天给你过一整天的生日,也可以以给你过生日的名义,在那一天做很多我想做但平时都不敢做的事情,甚至可以在那一天,肆无忌惮地告诉自己,我可以等你,我说不定可以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