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过来的图片附件被下载完毕,自动在手机上放大。这是一封来自几个月之前的信,有些字对一个七岁小女孩来说太难,她只能用拼音:
【季医生,你好。
我要出yuan了,没看到你和小酒,妈妈说,你在做手shu,护士姐姐只给了我两张zhi,所以我把给你和小酒的话写在了一张了。我要和你说,我不怪你没来送我,因为你是医生,医生就要zhengjiu更多像我这样的小朋友。
你帮我和小酒说,我以后,不会挑食,会好好学习,好好duanlian身体。有一天,我会成为画房子的人,也会成为你们那么厉hai的人。
你和小酒,以后长大了,长得比现在更大了,也要一直记得,许yuan的时候要双手合十。】
季医生的“季”字这里还用铅笔划去了之前写下的拼音“ji”,应该是为了区分季和纪。
每一个字,包括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写得很大,很用力,几乎要将那张薄薄的纸划破,话语很稚气,情感却真挚。
落日熔金,汽笛嘈杂,人声汹涌。
季青柚轻垂着眼,将每一个硕大的、稚气的字,都很深很深地印在自己的眼底。她站在渐红的夕阳下,好似回到了那个柠檬色阳光下的午后。
虞沁酒坐在病床边,纪西阮站在墙侧,暖阳和日光落在她们肩上,她们同懒洋洋的冬日阳光一起,看着病床上的小女孩笑。
而那个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掏出自己最后的一根棒棒糖,咧开嘴笑,稚气地和站在另一边的季青柚说,
“因为医生姐姐最喜欢草莓味呀~”
思绪凭空产生联结。
攥住手机的那一只手指关节泛起过分用力的白,戴在手腕上的红色手绳空空荡荡,在闪烁的灿白光圈下摇晃。
良久。
旁边的实习生注意到季青柚轻垂着的眼睫开始缓慢地抖动,她漆黑的眼里好似流动着某种湿润的情绪。
“怎么了吗季医生?”实习生小心翼翼地问。
季青柚抬起眼,看她一会,很慢很轻地说,“原来,看到很久以前的信件,会是这样的感受吗?”
-
结束会议的虞沁酒,回到办公室时,也看到了由季青柚转发过来的图片,一封来自虞稚酒的手写信。
她将每一个字都很认真地读完。接着,便花了许久的时间,用来消化因为这封信件所产生的情绪。
缺憾?温暖?悲伤?还是心酸?
任何单独的名词,都很难概括她在看到这封信件时的情绪,她相信季青柚也会是一样,所以才会在转发过来时没有任何补充语言。
良久。
虞沁酒打开某个面向山区女童的慈善组织网站,以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名义,将她这个月的所有工资捐出。
这并非意味着她以后会将她与虞稚酒的相遇抛之脑后,只会让她时刻警惕自己,有个七岁小女孩曾经和她说:
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画房子的人,也会成为像你这么厉害的人。而你,就算是长大了,就算是长得更大,也要记得……
许愿的时候要双手合十。
有个充满童真的七岁小女孩,认为千疮百孔的她,仍旧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希望在成人世界生活的她,仍旧相信许下足够真挚的愿望,就能迎来童话。
这足以成为虞沁酒面向这个世界的一份难得的力量。同样,她相信,对季青柚来说,也是如此。
收到这封稚气却真挚的手写信,甚至能够减缓虞沁酒没能看到十年前那封邮件的遗憾。
这几天,虞沁酒的确有些在意这件事。那封没被查阅过的邮件就像一根细密的刺,在她心底产生的创口不大,只要被其他事淹没,就能忽略。
她以为自己不去在意就能没事,可时不时想起来,那根刺就会让她刺痛一下。偶尔她会发现自己迫切地想知道那封邮件的内容,偶尔又会很害怕获知邮件的具体内容。
因为一旦看到,十九岁的季青柚,拼尽全力写下的那封邮件,到底是什么内容。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庞大的遗憾侵蚀,造成更严重的反扑后果。
更多时候,她都想要尝试找到十年前被盗号的那个邮箱,以二十八岁的身份,去查阅邮件内容。
这很难做到。
2023年的互联网技术再发达,也很难找到十年前就被盗走的邮箱。当然,也许她可以直接去问季青柚记不记得邮件的内容。
但是。
看到季青柚值完夜班时脸上的疲倦时,看到繁累的季青柚还强撑着陪晚上失眠的她看电影时。她意识到,因为季青柚对待自己总是太过耐心,而这个问题一旦提出,季青柚就会花费更多精力,在这件本该由她负责的事情上。
她只希望季青柚能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