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灯亮了。
为了保障VIP病人的舒适度,走廊的声控灯由两种方式控制,一种是声控,另一种是病房里的病人按下开关。
不小心碰到开关的时候。
季青柚还以为虞沁酒已经醒了,可是没有,她只是翻了一下身就又翻了过来,回到了刚刚的位置,呼吸绵软而悠长。
于是季青柚又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充盈着体内的能量。如果说她是机器人的话,那应该也是需要某种能量才能运转。
想必,虞沁酒就是某种最为奇妙的能量。
站在这里,隔着一扇门,透过薄薄的玻璃窗户,都能让她感知到这种奇妙能量的存在。
本想等到有电话就马上离开,可还没等到值班护士的呼叫,床上的虞沁酒就先出现了某种动静。
先是翻过了身。
然后又翻了过来,最后像是实在忍不住似的,从床上坐起来,与愣怔的季青柚对视几秒。
最后下了床,慢悠悠地走了几步。
走到病房门前。
在昏暗的病房里,穿着宽大空荡的病号服,柔顺的发垂落在胸前,隔着小块的透明玻璃,剔透的眼里流动着昏黄朦胧的光。
她们中间隔着一层玻璃,却好像什么都没有隔。
只剩两颗同频跳动的心脏。
隔着玻璃对望了一会,虞沁酒抬起手,在玻璃上轻敲了两下。
“笃笃——”
季青柚这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没有打开门,只在门外站着,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虞沁酒回去睡觉,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门里的虞沁酒歪头看了她一会,然后隔着玻璃指了指她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弯起月牙眼朝她笑,眼尾的泪痣被门外的光投出饱满的光影。
季青柚举起的手顿住,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手表,不太明白虞沁酒的意思。
昏暗的门里,虞沁酒偏浅的瞳仁映衬着昏暗的光,让她在朦胧的门窗玻璃中看起来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光。
“啪嗒——”
季青柚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传来响声。下一秒,与她隔着玻璃对望的虞沁酒,清晰鲜亮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轻叹口气,“怎么办啊,季青柚。”
“本来想装睡让你放心的,结果没想到你在门外面都站了这么久,也不走,也不进来,我实在是装不动了。”
季青柚怔了几秒,“原来没睡着吗?”
虞沁酒歪了歪头,什么也没说,表情却像是在说“你说呢”。
季青柚微抿着唇,想说些什么,可手腕上传来触感,微凉的手指覆盖住她跳动的脉搏,虞沁酒将她带领着,走入病房。
拉开密闭的窗帘。
月光弥漫,星子坠满夜幕,微微闪烁,柔和的风顺着飘摇进来,刮动窗帘微微摇曳。
虞沁酒将她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松了一格,重新戴了上去,“戴得太紧了,不痛吗?”
“你的手都红了。”她温软的手指在她泛红的手腕边缘点了点。
季青柚抿了下唇,“习惯了。”
“习惯什么?”虞沁酒觉得疑惑。
季青柚看了她一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戴得太松的话,总是会觉得空落落的,而且有时候有些病人或者是家属不太安分的时候,会扯着我的手,戴得太松的话,就会让手表被扯着,难免会磕磕碰碰的。”
“有一次被一个病人扯了下来一下就扔到了窗户外面……”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没继续把那件事说下去,“后来我戴紧了两格,就没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被扔下去的手表不是现在这只,而是虞沁酒十年前送她的那只,被那个术后在床上疼得打滚的病人扯下来,从十三楼扔了下去,当时的季青柚没办法马上下楼去找,只能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马上去楼下找。
那天中午很热,太阳很毒,季青柚没有吃午饭,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在偌大的住院部草坪里找到那只手表。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从额头上落到眼睛里,浸得眼睛都发疼,淌在颈下,把她的后背都淌湿。
纪西阮劝她去吃饭,说再给她买一只,说别说不一定能找到,就算能找到,估计手表也已经碎成碎片,很难恢复如初。季青柚不信,还是坚持,最后在一个草丛角落找到了手表,也正如纪西阮说的那样,手表被摔坏,几个零件散落出来,甚至碎成了碎片。
后来那段时间,她一有时间就去找修手表的店,但很多店里都说这个手表不是现在的款式,有些零件很难换到合适的。可运气还是发生作用,找到一家又一家的店,终于有一家可以把手表修好。
再后来,她每次戴手表,都习惯戴紧两格。
回忆追溯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