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医生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口罩,蓝色的口罩与她清淡的眉眼相得益彰,和病人说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眉眼微冷,可总是轻声细语,需要重复的地方总是不吝于重复,有时候遇到病人很难理解的专业名词,她会微蹙着眉心将这些内容掰碎了讲。
遇到病人需要抢救的情况,她总是马上放下自己手中的一切,从食堂、从走廊、从中庭……跑步的时候,她看起来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季医生很喜欢穿墨绿色的刷手服,但是她还有一套天蓝色的,穿墨绿色的时候季医生看起来会更内敛,穿天蓝色的时候季医生看起来会更活泼;季医生医学院毕业就过了司法考试,季医生很招那些年轻小女孩小男孩的喜欢。
季医生的三不原则都是错的。她只是在工作的时候不碰酒精;她现在变得爱吃甜食,特别是阿尔卑斯棒棒糖;她也会睡觉,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稍微趴在桌上眯一会,或者是就靠在虞沁酒病房外的墙边,稍稍阖一会眼。
得知这一点纯属巧合。某次午休时间,虞沁酒刚走出病房,就看到了坐在她病房门口的季青柚。
日光四溢,穿着白大褂的季医生仰靠着墙,轻阖着眼,任由柚子皮色的阳光落在自己的侧脸或者侧颈上,落在颈边的发有些乱,看起来是没时间整理。
看到这个画面时,虞沁酒不知道,季青柚到底这样安静地在她病房门口“休息”过多少次。她也没有问,为什么季青柚宁愿这么坐在她的病房门口,也不进去。
她只是会注视着这样的季青柚,将季青柚没时间整理的发轻轻整理好,在季青柚不小心向前栽倒时扶住她的头,为她提供自己柔软的肩。
或者是在散漫流溢的阳光下,用手装成蝴蝶的阴影,在光照下扇动着翅膀,很放松的,和季青柚玩着这样的游戏。
以这样的方式,虞沁酒竟然觉得自己与季医生的联结更加紧密。而季医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正在与她联结,并不对此感到反感,甚至会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偷偷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干净柔软的脸,偷偷与她在人群里对视,将自己的一切向她敞开,向她剖析。
这是季医生与她在白日形成的默契。
到了晚上。
季医生会变成季青柚,在弥漫的月光里,静静地站在她病床边上,或者是坐着,很柔软地注视着她。有时候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再过来,有时候会在她还没准备入睡时过来。
但每个在医院入睡的夜晚。
季青柚都会牵住她的手,似是在向她输送体内的生命力和力量,又似是从她这里汲取力量去应对需要理智和冷静的白天。
有时候,虞沁酒会忍不住开她的玩笑,“季医生今天没有哭鼻子吧?”
季青柚也会认真应对她的玩笑,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没有。”
“要是撑不住了,就来找我。”虞沁酒捏她的手指。
季青柚寂静又温柔地望着她,兴许觉得她的说法有趣,笑着给她回应,“我来找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嗯?”虞沁酒没想到她会问,但还是给出答案,“那你就哭,我来替你撑一会?”
季青柚静谧地望着她,好一会,牵紧她的手,说,
“好。”
就这样,到了手术前一天。虞沁酒的病房里竟然出现了一个许久没有见到过的人。
穿着牛仔外套和短裙,自然柔顺的卷发,以往眼底的慵懒落寞被妩媚恣意代替,眼下痣被日光投射出漂亮的光影,颈部的绣球花纹身有些显眼。
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病房里,抬起瘦削干净的手腕挡太阳,眯着眼打量她好一会,“看起来状况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
虞沁酒将这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又往这人身后飘了几眼,没发现有其他人,眼神才重新回到那张漂亮的脸上,终于确定裴慕西真的这样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平安夜,她与对方在伦敦某个酒馆偶遇,当时的裴慕西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像是围绕着死气沉沉的一圈光,厌世疲惫。
恰好,当时的虞沁酒状况也同样不好。
在喝了一些酒之后,她吐到了裴慕西身上,于是就此与裴慕西认识,一起度过一段同样阴沉的时间。后来裴慕西比虞沁酒先回国,还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女朋友,听说那个女朋友是个年轻又澄澈的乐队主唱。
而现在的裴慕西。
看起来已经与当时伦敦平安夜的那个裴慕西,完全不一样。虞沁酒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你怎么不带女朋友过来?”
“这边有个签售会,我来参加,顺便和我之前的心理医生见一面。”裴慕西解释,提到自己女朋友时脸上的笑意又变得明亮了几分,“至于女朋友,她得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