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沁酒的目光落到她的脖颈上,“你闭上眼我就告诉你。”
季青柚沉默几秒,还是闭上了眼。
“让你动才能动的游戏……”虞沁酒说到一半停住,呼出一口气,又轻又慢地说,“只可以和我玩。”
季青柚蹙了一下眉心。
虞沁酒以为她不愿意,心提了起来,她忍不住胡思乱想,难不成季青柚已经和别人玩过这样的游戏?或者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太过无理让季青柚不高兴了?毕竟季青柚从来都不是乖顺的性格,被压制也许会让她觉得不快……
思绪瞬间变得混乱,虞沁酒正想开口解释,下一秒却看到闭着眼的季青柚出声,
“当然。”
虞沁酒怔住,目光变得柔和。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出声的关系,季青柚又轻着声音,补充了一句,
“只和你一起。”
寂静的病房只有她们两个,有一瞬间,虞沁酒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雨天,黎南梨问季青柚世界末日准备做什么。
十七岁的季青柚说:
在书房看书、学习,和虞沁酒一起。
而现在,二十九岁的季青柚也在说:
只和你一起。
漫长的时间里,虞沁酒凝视着病床上的季青柚,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眼前的,到底是十七岁的季青柚,还是二十九岁的季青柚……
亦或者是。
在她面前,二十九岁的季青柚,一直就是那个十七岁的季青柚,也一直是她的季青柚,从未改变过。
想到这里。
目光又落到季青柚脖颈上的伤口处,虞沁酒眼眶有些发热,低了下眼,却听到季青柚温轻的声音传入耳膜,
“虞沁酒。”
她只喊她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却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很多人说季青柚是机器人,平时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表情,于是虞沁酒好像也成为了唯一那个,能读懂季青柚所有表情的人类。
可实际上。
在这个残破的成人世界生存久了,就连虞沁酒自己也很难分辨清楚,到底她脸上有多少个表情是真实的,又有多少个表情是虚假的?
她说“我没事”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事?
她笑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想笑?
她不说话的时候是在想些什么?不笑的时候又是在难过还是在开心?
她的每个笑容里到底蕴含的是哪些情绪?
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
也只有季青柚拥有最强大的分析能力,给出唯一正答。
就像此时此刻。
她什么都没说,季青柚却知道她的心情在一瞬间就变得沉重。上一秒还在玩着有趣的游戏,下一秒就因为想到过去的事情而变得难过,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情绪太不稳定,太招人厌弃。
可季青柚却会向她表达:
虞沁酒,我在呢。
与生俱来的,这种特殊的联结就在她和季青柚身上发生。
会让虞沁酒时不时觉得,她们两个的人生之所以会变得如此不易,也许正是因为要遇上这么一场冲撞生命的奇迹,需要花费之前攒下来的所有运气。
病房里变得安静,季青柚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虞沁酒将季青柚落到被子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语气在一瞬间变得轻松,
“头还晕吗?”
季青柚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不晕了。”
作为医生,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发生效用,让她被风吹晕的头忽然变得不晕了。
但作为一个名为季青柚的病人,她意识到,是虞沁酒在发生效用。
她闭着眼,思绪开始飘散,沉入睡眠之际,她听到虞沁酒用很轻很轻的动作摸了摸她的脸,接着用极为温柔的嗓音,说,
“睡吧,我在呢。”
受了伤的季青柚看上去很虚弱,尽管一整天都在强撑,一整个晚上都在逞强散步,但回到病床上时,她几乎一沾上就感觉到疲劳,安静地枕在雪白的枕头上,像一个虚弱的病美人。
虞沁酒静默地注视着季青柚,很久很久,连自己的呼吸都不舍得放出来,只是这样看着季青柚,就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稳感。
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置着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和喜之郎果冻,她忍不住想:
如果命运对她所有苦痛的补偿是季青柚,那她好像的确可以,勉强原谅那个不懂事也很无知的命运。
当然,只可以原谅五分钟。
-
出院那天。
纪西阮兴冲冲地过来看季青柚,围着她转了一大圈,而后指着她脖颈上包着的纱布,像是等到了什么机会似的,在她面前彰显着自己医生的身份,一板一眼地嘱咐她,
“过几天好全了来拆线,这几天不要沾水,也不要吃什么辛辣食物,不要剧烈运动,最好是不要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