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凡真抬起眼,看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似乎只有这样极致酸涨的眼,才能止住眼泪。
她缓了一会,又慢慢低头,视线重新落回报纸上。
寻人启事一般都会把曾用名和现用名都写上,越详细越好,但这份启事却写着她不常用的名字,就连她出走时的穿着特征一概写得模糊不清。
凡真猜想,这大概是蒋明潇用来拖延她阿爸的权宜之计。
蒋明潇是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好朋友,这次逃婚就是明潇帮她策划,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顺利逃出来。
明潇送她上飞机前再三承诺,三个月之内一定会说服她阿爸,取消她和宋澜的婚约。
可这三个月……她能去哪呢?
雪越下越大,凡真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一下就化了,变成一滩冰凉的水痕。
手心很凉,可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寒意,凡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天大地大,她不知道能去哪里?
“真真……”头顶上方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凡真恍惚地转头,看见瑛姑抱着一件厚重的大衣站在她面前。
“下雪天还在外面,也不怕冻感冒。”瑛姑一边埋怨,一边心疼地将大衣披在凡真肩头:“快跟我进屋,婆婆给你煮姜汤。”
凡真微微垂下头,遮住眼底的湿红:“婆婆,我想再看会雪。”
“雪有什么好看的?”瑛姑半蹲在她眼前,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真真,你怎么哭了?”
“我,我没……”凡真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是报纸的新闻,太感人……”
瑛姑的视线跟着落下,匆匆撇一眼报纸,而后抬起头凝视凡真:“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有话总憋在心里。”
“婆婆……”霍凡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瑛姑手里:“您咳嗽老不好,我做了些药梨糖,是照着我们元国老医生留下的方子熬的,效果很好……药方我写给欢姐了,以后我不在,她会给您做……”
“什么?你为什么不在?”瑛姑霎脸色霎变,急急地打断她:“你要去哪里?”
凡真哽咽:“我想……想回家……”
“回家?”瑛姑表情有些惊讶:“你不是说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还回去做什么?”
“我想过了……总要回家的。”凡真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声音中化不开的苦涩:“明天我去警局……他们会把我送回元国。”
瑛姑急了,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大小姐知道你要走吗?她同意了?”
凡真垂眼,用力咬住下唇:“大小姐不会在意的。”
瑛姑何等精明,那群富家小姐平时来傅家顶多吃个午饭,今天却都嚷嚷着要留下吃晚饭,吃完晚饭还死赖着不走,要不是下大雪要封路,她们大概会让厨房张罗宵夜。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瑛姑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自语:“大小姐这个傻缺Alpha,好东西也不知道藏起来……”
凡真没听清,嗡着鼻子问:“婆婆,您说什么?”
“没什么……”瑛姑把她拉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婆婆是说,你哪都别去,就安安心心地留在傅家。”
凡真偎近了瑛姑,蓦的扑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从她臂弯传出:“婆婆,您别劝了,我已经决定回去……我知道您对我好,像我祖母一样……真心待我,我以后……会报答您的。”
瑛姑的眼圈刹那间就红了,她用力抱紧凡真,用手掌轻抚她的背,压低声线:“别说傻话,有婆婆在,不会让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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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着凉,真就被瑛姑一语成谶,隔天凡真发起高烧,全身烫得厉害,昏昏沉沉的连床都下不来,哪里还走的了?
凡真生病,她的工作自然就落在欢姐身上,欢姐自从丢书事件后就对书房有了阴影,她端着现磨咖啡轻扣木门,心里无端紧张起来:“大小姐……”
傅思懿应了声,欢姐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溢着香气的咖啡放在她面前。
傅思懿从文件中抬头,看见面前站的是欢姐,表情轻微皲裂:“怎么是你?”
欢姐在傅家工作四年多,知道自家大小姐性格冷难伺候,但像今天这么重的压迫感还是头一回。
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那个……凡真她病了……瑛管家让我替她……”
傅思懿在听到凡真“病了”,而不是“走了”时,心里莫名松一口气,可不过一秒,才缓和的脸色又急劇冰封,连声音都骤急几分:“凡真病了?”
欢姐揣摩她的表情:“她……她发高烧,躺床上起不来。”
傅思懿翻文件的手一顿,随即快速合上,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