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敷衍地点点头,往边上踱了两步,踮着脚往前望,她见玉子并没有急于推门,而是先面对左右洞壁鞠了两躬,鞠躬时双手做仪,仪轨也是她从没见过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形容呢,就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邪劲,不正。
敬完两侧,后跪中间,这一跪更是正式,她先是走到近前面对面紧贴石门,用前额轻叩门页,而后迈着类似于梅花步的步伐倒退,退行时箭步走五,蹲步走三,各走九九,最后才定下了位。
如果有人见过西藏的转山,就应该知道五体投地式的磕长头是什么样子,玉子磕头的方式与磕长头略有不同,不同在于她趴下去以后并不完全贴地,腹部中空,类似于在做平板支撑,仅用肘尖作为支点,然后掌心向上如掬水,再用手背重敲三下地。
这一套流程走完,当真算是把故弄玄虚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萨拉抱着双臂还打算再接着看会儿热闹,没想着最后一磕轻咚声落地,那硕大的石门同时不启自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玩意绝对造不了假了,门开到底,里边也藏不住人,手电筒打进去,迎面是一片虚空,而后白光下压,才照出石门后的那条陡峭的石阶来。
说实在的,在这种地方出现一条向下的石阶,就和在山顶上修一条向天的台阶一样,显得荒谬又令人本能的生出畏惧。
那是一种嵌入人基因深处的不安全感,上天入地,都不像是平常人该干的事。
这条石阶又陡又窄,两侧没有任何拦扶之物,再往外稍微一照,边上就是深渊般的悬崖,就好像是在火山口里建了条楼梯,十几米之外才能朦胧见着石壁的影子。
火山中的深渊,萨拉这么想着,甚至还真嗅到了一丝硫磺味儿,但是在这地下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一个空洞?比天坑更低,更深,简直像是通往地狱的路,她不由瞧了眼龙黎,见她神色仍常,自己当下便也稳了稳。
她转头和老狗说:“要不你俩走前头去吧,这阶梯够陡的,查克跟头熊似的,万一滚下来我们都得玩完。”
老狗一点头,没意见,玉子也笑了笑,把前面的位置让给他。
那一笑便让顾弦望浑身觉得难受,不是因为她的脸,只是直觉,就像是在家中看见了一只无害的蜘蛛,但还是被吓得毛骨悚然的那种感觉。
这次每阶台阶只走一人,队伍更长了,等顾弦望迈上石阶的时候,才终于将门后的景象看清,最下面的玉子还是用那根老式手电筒在照明,石阶约莫六十度左右,这一段大致有个十米长,下面又是一条横梯,从上往下看便是许多不同方向伸来的阶梯高低错落的搭在一起,像是建设工地里的吊塔。
最底下有水,应该不太深,没有流动声,只有一丝粼粼水光折射,四面围壁如桶,她看得还算清楚,不太像是溶洞的质地,感觉像是土岩,隐约间,甚至能看见嵌在土层里的一些古生物留下的痕迹。
一开始顾弦望还没注意,姚错走在她身后,他本身就是个常年登山的老手,所以顾弦望并没有额外关注他的情况,直到无意间回了一次头,她才发现自己师兄居然在以类似于下攀碎石陡坡那样的姿势侧着往下探步走。
四周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顾弦望不想引得前面注意,便只用眼神询问。
也不知姚错是看见还是没看见,他眨了眨眼,还是无比专注地在下台阶。
好吧,顾弦望之前也没有同他一起爬过山,也许这就是他个人的独特方式吧。
自老狗调换了顺序后,顾弦望与龙黎之间就只隔了一个萨拉,加上台阶又高,龙黎一举一动倒是都落入了顾弦望眼里,她下望,顾弦望也下望,她看岩壁,顾弦望也就跟着看看岩壁,顾弦望觉得这是在借用龙黎敏锐的观察力,绝对不是学人精之举。
不过学人精也并非没有意外收获,在第三次凝目看向岩壁之时,顾弦望突然发现先前隐约凸显的土线脉络,随着下降越来越清晰,它们是缀连在一起的,像是一根蜿蜒盘旋的根系,根系外又张开无数条分叉,但是什么树会有这么粗的根?
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东西不像是植物,甚至还有点熟悉,又走了几步,方才被另一条斜梯遮挡的部分露了出来,那片岩壳有些地方剥落了,在碎石土屑之中,那被认为是根系分枝的东西显出一角,白色的,弧形内勾,有点像…有点像一截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