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阶梯上传来啾啾声,金乌自楼上飞下,落在她肩头,亲昵地蹭了蹭。
顾弦望忽然想起来:“对不住啊,晚饭忘记给你打包了。”
“一夜没吃饭,饿了么?”她伸手摸了摸金乌的翎羽。
有些瘦了,这些日子鸟爷也失去胃口,精神萎靡总是在睡,同主人一样。
“啾啾!”金乌蹦跶着跳上玉棺,又开始抱窝。
顾弦望轻笑声:“不必急,就快了。”
就快了。
人间无绝处,命数总留情。
她蓦地想起归墟中的那个瞬间,龙黎神智已尽,巫咸在最后时刻夺取了她的身体。
“顾弦望,可愿与我做笔交换?”
巫咸说眼下龙黎仅剩命魂一缕,她心头血尽,神陨在即,但若是她愿意归还部分神血,那巫族尚可有术保下她的神躯。
只要她肯施以援手,那她便以祖神之威承诺,从今往后巫族不会再追杀她。
当时势急,顾弦望未及思考,其实现下想来巫咸这句不过是句空诺,巫族自龙黎后便再无后继者,她给出心头血,平复了她体内的禁婆骨,只要她什么都不做,未来她自可放心回归自己的生活。
巫族祖神,也不过如此。
她根本无需与她交换,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求龙黎能活。
剖血之后,顾弦望又问,如此她便能活么?
巫咸说,这点血仅可维持她神躯不陨,神识不灭,巫王茧就在此地,若将其置入茧中,于此归墟沉眠,再过千年,或有转机。
千年……
巫咸又说,巫族式微,纵有良药,也非在此地,神明亦有尽数,天机无可转圜。
但这句话,却给了顾弦望生机。
“你是说,只要能回到卝麓,她就还有机会,对么?”
巫咸的意识也渐渐陷入沉眠,最后一刻,她只说:“人神有别,凡人不可踏足神地,你若去,便是……”
便是什么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便是一去不回,她也当去得。
第230章 回家
自四川脱出后, 顾弦望亦病了一场,辗转昏迷三日,梦中都是过去那些被她久久遗忘的画面, 既有龙黎的记忆, 也有她自己的。
苏醒后在医院中她也想了许多办法,但都不能很好的安置这樽玉棺, 长久放在走鼠手中不是办法,她只好托了姚错侧面向师父递话,问能不能将天津五大道的洋房借给她暂用。
这一问,两天才有答复,还是陈妈特地来了趟医院,又是抹泪又是责骂, 最后才说, 你师父没说可也没说不可, 但钥匙在你那里,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能让陈妈来,实际上就已是师父首肯了。
安置下玉棺后, 便是着手搜寻卝麓的线索。
夫游苦心算计千年也未能如愿, 想要找到这座上古的海外仙岛谈何容易?
顾弦望苦思冥想,最终想到先前她们曾得到的那只琉璃盏, 琉璃盏上有星图,或许就是驶向卝麓的航线所在, 而悦神剑就是打开外部阴涡的钥匙。
但问题是秦岭以后琉璃盏一直是由龙黎收纳, 后来到了福建内蒙一直到归墟之中, 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身上除了一把剑外再无他物, 东西不在她身上,她事后问过桔梗, 琉璃盏同样未藏放在走鼠手中。
龙黎居无定所,根本也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何况她们自秦岭后始终同行,她也没有藏放的时机才对。
这一耽搁,又是许多天,直到有一日杨白白打来电话,三言两语恰好提及当初顾弦望给他打电话要债的事,这时她才灵光乍现,是了,当初她们回家置丧,在苏州的老屋里曾住过一夜,那地方龙黎到过两次,会不会对她也有特别的意义?
如此一想,顾弦望即刻动身,她先回苏州扫墓,而后又去探望了江家夫妇,回家后循着记忆在各种犄角旮旯一顿翻找,最后果然在妈妈卧房的衣柜下层发现了包裹起来的琉璃盏,这层摆放着家里的老药箱,药箱里除了琉璃盏外,还有一封包在牛皮信封中,鼓鼓囊囊的信。
她认得那手字迹,在花会上,她曾觉得那字极有风骨,漂亮非常。
信封是旧的,家里藏放许久,有些褪色,墨迹却是新的,亮堂堂的黑,像昨日才落的笔。
信封上写:吾念亲启。
顾弦望拆开信,里头真正的信纸只有一张,之所以显得厚重,是因为后头还夹着许多张折叠起来的作业纸。
她翻开那张信:
弦望,
见字如晤,盼你展颜。
时夜已深,我于故地借光一盏,想与你说些什么,可消磨良久,落笔竟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