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危险,明知可能是虚幻,她也要跋山涉水,不计代价地去见梦中人吗?
时隔二十余年,再见顾瑾年,她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但这种波澜在她的恐惧与懦弱下,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梦醒时分的情绪沉淀下去,想要伸出的手退缩回来。
她该怎么办呢?她又能怎么办?
…
次日大早,姚错就来接班了。
大红二红没有察觉昨晚的迷药,但也没有着急离开,她们本意是等到尚如昀到场才做正式交接,可一直等到近九点姚错才收到电话,说今早有事耽搁,师父来不了了。
顾弦望猜,有可能是顾瑾年想办法绊住了他的脚步,给她创造机会。
她看着姚错絮絮叨叨的收拾柜子,整理行李袋,毛巾,水盆,保暖壶,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扛在身上就像要去赶春运。
很滑稽,很姚错,很普通。
她就这么看着,时不时搭两句话,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雨天,医护查床的时间过去后,病房楼就会逐渐开始复苏,陪护的人起床洗漱,开始互相聊天说话。
她的脚步一直没有动,好像身前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一条分水岭,横亘在她眷恋的平凡与恐惧的未知之间,她几乎无法动作。
即便辗转彻夜,也没有答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大红说。
“啊,昨晚真是麻烦你们,这样改天我请你们两位吃个饭吧,”姚错扛着东西,“正好我们这手续都办差不多了,一起下去吧,你们开没开车来?”
“哦,没有,那这附近不好打车啊……”
哒哒哒,几双脚前后走向电梯,止步,然后等待。
叮,电梯来到楼层,不锈钢门哗一声打开,空的。
顾弦望走近角落,心脏忽地开始狂跳。
姚错的寒暄还在继续,她的手心渗出冷汗。
她听见,她们两个一会儿要打车走。
到大厅了,大红二红颔首后便朝门外走,姚错回身摆了摆手,然后和她说,他再去最后办个手续就好,稍等一下。
两行脚步声,往不同的方向去了,顾弦望站在行李边,侧过头,一刹那,劲风裹着急雨扑进大门,沥沥的在砖地上泼出一片狭长的水花。
她的心脏极重地跳了一下,像鼓。
她说:“师兄,我去趟厕所。”
姚错拈着单子回过头,应道:“哎,快点回来啊。”
顾弦望快步走向廊道,脚步快的像鼓点,一声声放大,一声声响到极致,而后在姚错回身的瞬间,她猛地转向冲回大门。
大雨瓢泼砸落,视线昏朦一片,她奔过绿丛与花坛,喷泉盛满池水,落叶堆积在脚边,奔跑的脚掌踩下去,水洼炸得像烟火。
顾弦望盲目地追逐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却又停不下来。
附近确实不好打车,她奔出医院大门,只看见两辆出租车开走的尾尘,她们要去不同的地方,她只能赌一把。
顾弦望左右看了眼,决定拔腿狂奔。
新区有新区的好处,路口的交通灯足够多,她跑出四五百米,终于在一个路口拦下了空车。
顾弦望浑身湿透的钻进后座,指着前面的那辆出租,“师傅,麻烦跟上它,别跟太近了。”
这是……
司机转头看了看,“警官,办案子啊?”
顾弦望愣了一下,点头,“对,那是嫌疑人。”
“得嘞!”他一脚油门轰到底,“大雨天真不容易啊。”
顾弦望反应过来,她满身都在淌水,后座浇透,照理是该赔点钱的。
但她身上分文未带,一时窘迫:“清洁费,我过后给你报行么?”
“嗐,这话说的,为人民服务是我的光荣啊。”
眼下只能将错就错了,顾弦望吐出口气,心说还好自己今早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要不是穿着运动鞋——
运动…鞋?
这是今早姚错打电话给大红,让她转问带什么出院衣服时,自己提的。
她说她住院太久,想穿轻便些的衣物。
顾弦望抹了把脸,后知后觉地苦笑一声。
原来自己心中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么?
车辆开进内环,在老城区里左钻右拐,最后停在个胡同口,这地界外来车进不去,里头路也窄,顾弦望留下个电话号码,让司机过后联系她,她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