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神智顿清,迅速返身奔向主屋。
她的体温在下降,但幻痛感已逐渐消失,仿佛是触底反弹,身子难受到了一个程度后却又开始恢复,很快顾弦望奔到坡脚,迎面却和叶蝉叶蓁撞见。
她诧异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叶蝉杏眼里五感交杂,惶恐道:“我…听见了些动静,感觉很奇怪,后来,就走近那个大厝里面。”
“就看到…就看到……”
叶蓁匆匆替她说:“那个大厝里有人,是个老爷子,年纪挺大了,是不是杨家的人?”
顾弦望呼吸一滞:“是、应该是。他怎么样?”
叶蓁皱眉:“死了,胸口破开个大洞,心脏都没了。”
顾弦望突然觉得下腹一瞬剧痛,她深吸口气,问两人:“周边有什么别的痕迹么?黑色的?看到杨白白了没有?”
叶蝉后怕道:“满地都是血…黑色的,也有,在老爷子的指甲上,黑稠稠,还有那股味道,以前闻过的,但是没看到人。”
“没有杨白白。”她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他会在家吗?”
“先别管了,你们别再乱走,回车里——”
她话音未落,屋顶上忽地传出连串的瓦片翻砸声,很快,咚咚咚的奔跑声沿着左侧一路飞蹿,几乎只抬头的瞬间,一道灰白的影子便从侧面的檐脊上猛然跃下,直冲着顾弦望面门而来。
“弦望!”
破风声先于呼喊而至,顾弦望闻声之际便已压着叶家两人向地上侧翻,跟着耳际传来瓦片砸在身上的闷响,还有金乌焦躁的叫声。
“啾啾啾!”
再抬头,便见着她们不远处四肢着地伏走着一个人。
那人头发疯长,像是杂乱的一篷帚枝,皮肤是灰白色的,表皮皱起,似泡了一夜的水胀发而成,在那些褶皱之下,又有细碎的裂口,好像蜕皮蜕了一半,口子里溢出来的全是些淡黑色的粘液。
但这张脸的五官勉强还算清晰,正是杨妈的脸。
这副尊容,与顾弦望噩梦里的禁婆只有三分像,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所有细节都让她觉得怪异别扭,她尖利的爪牙,她身上的气味,她淌出的液体,如果说禁婆更类似于水怪,是一种怪物的话,眼前这个人,反而更像是返祖后的野兽。
便是叶蓁看清这一幕的时候也已控制不住表情,惊骂道:“这到底是特么的什么东西?”
倒是叶蝉在见了杨妈以后反而冷静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还在城市里,城市是不会发生这样的危险的,但怪物出面,她却很快将深山的场景与城市再度对调,过往的经验支撑起她的行动力,她迅速把两个人拉起来,跟着接住了飞来的鸟爷。
一旁龙黎也拽着个人跳下屋顶,杨白墨手脚软得几乎虚脱。
顾弦望一面警惕着杨妈,一面问:“你怎么在这?”
杨白墨完全乱了方寸:“我…我昨晚回来了。”
“看见杨白白了没有?”
“看、有,他跑到我家,然后拽着我跑,顶上有个怪物,他就推我,再然后、我就冲出去了,回头的时候,他、他好像给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这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龙黎松开手,将人推到一旁,只攥着青铜剑缓慢靠近顾弦望那一侧,“杨白白应当还在他的屋里。”
杨妈呲着牙口流涎水,有些烦躁地抓挠着身上的白皮,一道道爪痕撕下,内里黢黑紧缩的新肉展现出来。
这当口,突然从群山西面拂来一阵劲风,雨势同时转小,金乌极为烦躁地再次振翅飞向屋顶,头朝着西面仰脖长鸣。
那声音她们先前从未听闻过,像是某种悠长的乐音,却又隐带着哀愁。
顾弦望发现杨妈这时也紧盯着西面,一时间动作停滞,似是受到某种无形的召唤。
趁杨妈分神,龙黎赶到她身边,将她挡在身后低声道:“变异已深,救不回了。”
言下之意,只能就地斩杀。
顾弦望马上领会,她要动手,那杨白墨和叶蓁便不能在场。
“走,叶蓁,带着叶蝉往车上走!”她催促推搡着两人沿着墙根往巷外去。
便是这时,金乌的鸣叫声歇止,杨妈猛地低下头,鼻翼轻翕,只眨眼间竟直奔着顾弦望再度冲来,她先前已做了预备,身边又有龙黎,并不惊慌,正准备迎击,却不料杨妈的脚步竟在中途陡转,那身子拧得浑不似人,简直快极,四肢只在地上蹿了两步,便已近到叶蝉面前。
根本来不及反应,叶蝉双眼大睁,电光石火间她整个人被向后一扯,叶蓁挡到她身前,横臂硬挡住她扑来挥抓的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