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斩断与组织的牵扯,如同斩断与自己关联唯一的根,那时候,她赌的又是什么呢?
在山间,她为什么偏是忘了,问问她的愿望。
…
近五点时,龙黎回来了。
手中大包小拎,既有包裹严整的衣服鞋品,又有装满杂物的塑料袋。
顾弦望分类归置的时候,神色很是复杂,她买了很多‘备用品’,小票来自不同的超市,光只卫生巾就从日用到夜用到加长,备齐了三个顶尖的牌子,足够她用上几个月,除此之外,暖水袋,止疼药,退烧贴,甚至还有艾灸条她都买了。
餐食是粥点,汤品,以及一份单独包装的…佛跳墙。
这种买法,显然是对生理期了解不深的表现,顾弦望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买了这么多?”
龙黎将她的餐点单独在卧室的单桌上布开,轻声说:“查了些资料,不确定你对哪些材质过敏,我问过,这几个牌子选用的相对较多,应当不会太难受。”
查…资料?
顾弦望蹙了蹙眉:“我只是生理期,不是坐月子,没有那么严重。”
“嗯。”龙黎揭开佛跳墙的盖子,将勺子递给她,“午餐我没能及时安排,过了点,你慢些吃。”
顾弦望盯着粘稠的褐汤,这是古法熬制的佛跳墙,工艺巨费,比起广式改良要更稀少,这里不是福州,要找这样的店少不了打听,她们现在终究是在组织的地盘上活动,这样做并不安全。
备好餐食,她又去烧水,顾弦望转头看向攥着热水袋的人,龙黎看起来似已不生气了,但她并不喜欢这种用一件事带过另一件事的感觉。
“龙黎。”
“喝温水么?稍等一会,这是头道,酒店的壶未必干净。”
顾弦望拉住她,“今晚你不准备让我出席了,是么?”
龙黎慢下动作,鼻息逸出口气,并不隐瞒:“是。”
“即便我告诉你,吃药后并不影响行动?”
“嗯。”
顾弦望垂下眼睫,心绪复杂难以言说,她身负禁婆骨随时可能变异时龙黎信她,但她此刻不过是生理期,因着迫不得已的生理反应而受到些许局限,龙黎却要将她圈在身后。
“知道么?有时不忍与不信,对于感受者而言,其实很难区分明白。”
她手中转动着塑料勺,声线沉缓,娓娓道来:“年少时师父督促我们练腿功,从站砖,到站缸,寒冬时节,满满一缸冷水,只两线香的功夫就会结出薄冰。”
“那时我生理期总是疼得比一般人更厉害,师父知晓,到特定的日子,他便会问我行不行。”
“凡我说行,他便不阻,站缸必须满两个时辰,这是规矩,不论落水几次,时间不可削减。”顾弦望抿了抿唇,“我记不清我落过几次,但我记得,我没说过一次不行。”
“龙黎,这是我。”这才是我。
卧房一时阒静,连外厅的声响,似乎都收敛了。
半晌,龙黎低低地开口:“我令你不舒服了,是么?”
她学得很快,生活中所有的事似乎都是如此,她查询,她领悟,她独自一个跌跌撞撞,在有所偏差的嵌合中磋磨自己,没有记忆的人如同婴孩,偏生她睁眼时便是成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是如何将自己拔苗助长的?顾弦望不知道。
那股难受的劲儿混杂了很多心绪,顾弦望放下勺子,伸手环抱她的腰,额间顶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她有些僵硬,带着些茫然无措,这都是神色里没有的东西。
龙黎也是个人啊,她想。
“有一点,我不喜欢当累赘。”顾弦望埋在衣料里轻声说,“你独自离开,我会多想,我会不安,采购已是如此,我不知你回到组织分部,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龙黎,我会有些许难受,这是第一日,即便是吃了止疼药,也会无法避免的比平日迟缓,如果需要搏斗,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掩护和反应时间,但我保证,这些可以控制。”
“如果你我对调,你会选择独自等待,还是与我同去?”
沸水咕噜噜地响,啪嗒一声,水壶断了电。
龙黎轻缓地抚过她的发顶,“高跟鞋,会累脚,你可以么?”
顾弦望在她腹间点头。
“好。那便一起。”
第169章 登堂
车辆飞驰在夜色的山道中, 每隔二十米便向后闪过座古欧式的昏黄路灯。
龙黎单手把持方向盘,右手时不时伸向副驾,为顾弦望理顺新换上的旗袍肩角浮起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