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看向龙黎手中的剑,“这一路,你忍得可够辛苦的,悦神剑未认主,咬起人来,可凶得很呐。”
龙黎默了默,倏地冷笑:“我不是龙家人。”
季鸢挑眉:“哦?”
“你们,也不是。所谓龙家人,不过是个幌子,是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
季鸢大笑方歇,揩着眼泪道:“不不不,你误解了,我这是感动。”
“你不懂,你现在还不理解,你就像一副完美的画,还差关键的一笔,”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还差一块拼图。”
“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抬起手臂,抻展五指,而后突如猛兽一般咬住了自己的内腕,瞬间便撕下大块血肉——啪嗒啪嗒——浓稠的鲜血滚浇在地,他吐掉嘴中的肉,将手腕转向龙黎。
黑色线虫再度从血管中涌现,密密麻麻爬满骇人的伤口,很快,那血腥的口子寸寸黏合,抹去残血,一切又如新生。
“一样的,强大,不死,孤独。”
他眼瞳逐渐染上野兽般的腥光,看起来却又闲适至极,欣赏了片刻林中雾境,最后朝向棺山的方向:“我还得谢谢你们,把我带了进来。”
他转头:“啊,你不是想救顾小姐的命么?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救她的办法……”
…
“顾弦望!”
雾林的另一端,顾弦望和尚如昀叶蝉杨白白缩成一圈,周遭围满了成熟期的玉箫地蟾和蜈蚣蛊。
杨白白指夹飞刃,咬牙切齿地瞪她:“你…你平时就不能多积点德?”
顾弦望:?
“我哪里不积德?”
敌军包围之下,杨白白气得跳脚,先前探路只遇到那么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方才也是,若不是在林中相逢,他压根没想到大雾里还藏着这么多毒蛊之物,跟着顾弦望跑,这路上的伴是越跑越多,越跑越密,生路还没寻见,死路先到眼前。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身上的仇恨值拉满了吗,人见人烦,兽见兽咬?
他想骂街,但身边还站着尚如昀,到底是有过牵连的长辈,对上他杨白白总是不大自在,脏字在牙缝里滚了一圈,又咽下去。
“那你怎么就这么招这些东西喜欢?”
顾弦望:……你还是当我缺德吧。
叶蝉浑身白毛汗,压着嗓子说:“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啊,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打啊?”
“打?”杨白白舔舔嘴唇,瞥了眼皮套里仅剩的两把刀,“你不如想想怎么死比较现实。”
顾弦望手攥墨玉盘,额间也渗出冷汗,玉箫地蟾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仅靠不死鳌僵持,她也维持不了太久,要想突出重围,就只能分开逃窜,她自己杀出条血路,引走这帮蛊虫。
如此想着,她视线环过几人,恰对上师父目光,显然这点心思早被猜到。
尚如昀神色严肃,瞪她一眼,又转向杨白白,“太公绳你可带了?”
“……带了。”
“借我一捆绳,一把刀。”
顾弦望生怕他要替自己涉险:“师父,您这是……”
尚如昀将红绳缠在腕间,一截拢在指上,另取了短刃一把,朝向不死鳌,“女子家,别满脑子横冲直撞的念头,成体统么?”
“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打前阵。”说着,他将刃尖刺进不死鳌的额顶,翠玉中很快渗出两滴树汁样的液体,他指腹一挑,抹在了自己的眉心,“你再坚持片刻,一会儿我会清出一条路来,掐准时机,让你跑就跑,别犹豫,我自会跟上。”
这话说出来,他很清楚顾弦望不会听,所以眼睛始终是看着杨白白的。
“明白么?”
你两师徒的事,看我有什么用,姓顾的倔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杨白白忍着没翻白眼,“嗯。”
不死鳌的作用范围会随距离减弱,顾弦望的心力逐渐不济,蛊群始终在缓慢逼近,尚如昀攥着短刀,矮身疾冲出去,便在数步之后,大喝一声:“开眼!”
只见他眉心翠液随这一声融入皮肉,双瞳似点精光,霎时间遍地蛊虫同时转向,临近之处,数只玉箫地蟾同时刺出长舌。
尚如昀拧腰盘身,指间短刃似拉长一般,刀尾瞬间转缠所有舌锤下的肉根,反手一挑——银光过,尽断舌。
脚步不停,踏甲如破浪,那身轻身功夫使得翩若惊鸿,尚如昀前足碾过,正断蜈蚣蛊三寸神经,转眼便生踩出条虫路。
但那群蛊虫数量何其之巨,很快从两侧涌上争相攀抓着他的护腿缠步,尚如昀也不抵挡,当空踢月转体,向天扫出一条虫弧,借着力道落地又起,蹬蹬蹬踩着树干纵向飞驰,所到之处,红线上下缠系,不多时,竟布成片八卦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