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的冲击瞬间掀翻了所有人。
白光湮灭,脑海中只剩下心电归零的蜂鸣声嗡嗡噪响。
顾弦望还未挣扎坐直,一道冰凉彻骨的激流紧随其后冲刷而来,劲硕的水柱混杂着石块猛烈地拍撞肩头,直将她整个人压进水底。
水流速度太快了,毫不费力地将她翻搅起来,她毫无准备,口鼻一齐进水,酸涩刺痛窒息,所有感官都混沌了,只能四处乱抓,慌乱间她五指终于扣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缝,施足了劲力才勉强从急流中定身。
满目水雾烟尘,什么都看不清。
顾弦望大张着口,缓解了耳膜的压力。
听觉慢慢恢复,随之而来的只有呜咽的风声和水响。
“龙黎?师父?叶蝉!?”
她嘶哑地唤叫,像条绝望的小狗,可哪里都没有人影,黑暗之外,还是黑暗。
太痛了,掌心刺痛,四肢裂痛,心脏剧痛,浑身上下,生不如死,但她得活,只有她活着,龙黎才不会死。
顾弦望颤着双腿站起,艰难涉水走向水流中心。
俯身、捞抓、摔倒、爬起,再俯身,再捞,再摔……
水流中的岩片锋利如刀,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龙黎……”
近乎绝望脱力之时,顾弦望腰际倏然一紧,那人呼的从水下蹿起,她胸膛温热,心脏快速搏跳着,她的面颊紧贴着顾弦望的发鬓,嗓音哑如吞沙。
“我在。”她说,“我在这里。”
顾弦望几乎要流泪了。
上苍啊,谢谢你,谢谢你的慈悲。
“你…怎么样?”
龙黎倏又沉默了,她紧箍着顾弦望,埋头划浪地走,好似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前行。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她们却狼狈得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鲤鱼,龙门是如此遥不可及,除却她单薄衣料下的一点点体温,顾弦望别无所依。
顾弦望怕了,慌急地摸寻:“你说话!”
龙黎的衬衫上满是裂口,寒流冲刷下体温很低,分不清身上到底是血是水,顾弦望顺着她愈合的左臂往上摸索,忽然碰到了根紧缠的登山长绳。
“别动。”
轰驰的激流声中,龙黎终于隐忍地发出声音。
顾弦望抹去脸上的水,借着洞外投进的熹微天光勉强视物,水雾之中,龙黎大臂上缠系的登山绳向岩道深处绷直延伸,那绳子全然浸湿,失去了韧劲,钢丝样绞咬着她的惨白的皮肉。
她是拿自己当做了固定岩,所以…每向前一步都像用刀在割。
顾弦望愣瞧着她,只觉自己也碎成了瓷。
她是个累赘,这感受简直令她恨极。
龙黎眉心紧蹙,颈线绷得要命,她知道青铜剑会影响她的神思,会令她听见幻音,但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又在压抑着什么,顾弦望一无所知,却只知道她做恶人都做不彻底,到头来还要救每个人的命。
青铜剑就像嵌在了她的骨血里,黏附着她,像是吸血的鬼魅,顾弦望感觉到了一种争分夺秒的急迫,但她不知道龙黎到底在与什么争夺。
岩洞之外是轰驰的瀑布,瀑布之外,是黑雾。
顾弦望晃了神,所有力气都被冲垮了,意识散乱如麻,龙黎的面目在她视界中发白扭曲,分明近在咫尺,却似遥不可及,她很想打落那柄青铜剑,却连抬手都异常艰难。
直到将人送出岩口,龙黎才将湿绳重新挂扣在岩壁外的一处风化石上。
她们身前是一道自上而下的悬崖瀑布,瀑布下方便是湍急的河流,这断龙石就卡在瀑布的水道之内,左右峭壁顺着水道布成天堑,只有一条狭窄湿滑的岩路曲折地伸向低处的迷雾里。
穿崖山风在呼啸。
“我带你下去。”
路太窄了,唯一的绳索留在了岩洞中,龙黎无法将她固定,只能压着她一点点往下挪,她的体温很高,呼出的气都发烫,但十指却又冰凉。
两人身后便是数十米高的悬崖,崖下河水湍急,轰轰鸣响,山风如鬼喘,似要将她们一道拉向地狱。
算了吧。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顾弦望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龙黎浑身一颤,垂下头紧紧贴着她的后颈,满脸都是顾弦望看不见的惶然。
“弦望,再撑一会。”
“求你。”
…
叶蝉压根儿没想到龙姐姐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就引爆了炸药,碎石飞溅的刹那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水流把她扑倒的时候大脑那根弦儿才好不容易接上。
“噗——”
好在她水性尚佳,扑腾两下站稳脚,借着神眼开的挂,五感很快回归,还不及抹去满脸水,乍见一块足有小腿宽的断龙石残块迎面朝自己冲来,身体先于脑子反应,叶蝉哇呀叫着向侧面滚,趔趄步一头撞上侧壁又滚进水里。